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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小時候彭爺爺最愛吃梨,總會把竹椅搬到太陽底下,曬著太陽,一邊削皮一邊用緬懷的口吻,樂此不疲的訴說著屬於他們那個年代的故事。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江湖血拼,滿身傷痕。
唯獨是少了那英雄救美,曾幾度搖頭苦嘆,聲稱是人生一大憾事。
齊梟壓下莫名湧上心頭的回憶,路過水果攤兒時,秤了幾斤上好的香梨,付了錢,直奔彭家大院。
街道上人很多,比起平時更加的擁擠,只能是亦步亦趨的跟著人群向裡推進。
不多時,幾輛豪華馬車相繼出現,單是外頭的裝飾便極具奢華氣派,鑲金帶銀,瑪瑙玉石充做點綴,在陽光下褶褶生輝。
打前頭一馬當先的那輛,在車廂兩側分別鐫刻著“宇文”二字。
字型由猩紅絲線縫製,整體鋒芒畢露,又透著股邪性,恍若是黑夜中的餓狼,投射出噬人奪魄兇狠目光。
而之後的兩輛馬車則是並駕齊驅,絲毫沒有跟前者爭鋒的意思。
其中一輛車廂刻有磅礴大氣的“楊”字,字型呈青黑色,許是將重金屬搓成絲線,繼而鐫刻上去。
一看著就有股子厚重、剛猛的無敵氣魄。
至於最後那一輛,相較於前面兩輛,就顯得稍有些不足。
奢華有,然而只是恰到好處。
更多的,整體上還是以黑白二色為主調。
高山,流水,小舟。
而鐫刻其上的“秦”字,像極了一座小塔。
詩情畫意,水墨生香。
穿過寬敞的集市,即將通往城北彭家的青石小道,就更加的擁擠了些。
於是三輛馬車逐漸放緩速度。
一來是沿街兩側來往賀壽的百姓很多,容易一不小心衝撞過去,引發出不必要的麻煩。
這二來,自然是眼瞅著就要抵達人家彭家大院門口,該有的禮節跟尊重必不可少。
齊梟隔著一排商鋪,保持跟車輛一致的速度,面色平靜,波瀾不驚,腳下步伐亦是不停,邊走,視線邊打量著三輛馬車。
不多時,彭家大院就到了。
齊梟也跟著停下腳步,靜靜望著那個方向。
三輛馬車依次停好,幾名下人快速安置好臺階,掀開車簾提醒裡頭的貴人。
跟適才趕路的景況差不太多,頭一個當眾露面的人,是從“宇文”車廂裡走出來。
那是個中年模樣的男人,身著一襲紫衫,兩條胳膊似乎比尋常人都要長一截兒。
雙眸微眯,時刻透著股陰冷,宛如鷹隼。
緊跟著,後頭兩輛馬車裡的貴人也開始露面。
打“楊”字車廂走出的人,身材魁梧壯碩,即便是穿著衣服,也遮不住他那如同鎖鏈般交織的肌肉。
甫一出現,便宛如一尊巨熊屹立,周遭空氣隨之凝固。
厚重,磅礴,令人難以呼吸。
幾乎是同一時間,“秦”字車廂裡的貴人也已經露面。
一襲青衫,身材消瘦,兩鬢斑白,面帶微笑,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舒適感。
等這三位走到一起後,三輛馬車,其中有兩輛,又分別下來兩個年輕人。
“宇文”車廂下來的年輕人,眼神裡有著一脈相承陰冷氣質,不過,相較於中年人,這位顯得有點病懨懨。
始終是彎著腰,低下頭,雙臂筆直下垂,行走間步伐渾然不似人類,更趨近於野獸。
最後,是“秦”字車廂裡的少年。
這位除了百年難得一遇的英俊瀟灑,超凡脫俗的容貌外,好像也沒有其他特點。
“阿梟,這邊!”
劉大柱踮起腳,於擁擠的人群內掃視一圈,最後看到齊梟竟然站在靠近三大門閥那邊時,心裡咯噔一下,邊喊邊排開人群,就往他那邊快步直衝。
呼——
來到齊梟身側,他長長撥出一口氣,等順好了氣,便連忙開口:“站這兒做什麼,快跟我進去吧,我都等你好久了。”
“先不急,再看看。”齊梟回答。視線仍舊在剛下車的幾個人身上來回遊走。
“阿梟,咱倆雖沒有血緣關係,可你願意喊我劉大柱一聲柱子哥,那在我這心裡頭,就是我親弟!”
“我不會害你,家主更加不會。”
“那些人咱不好惹。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有什麼問題,咱都交給家主去處理,好不好?”
聽著劉大柱苦口婆心的話語,齊梟這才轉過頭,平靜的盯著劉大柱,然後點點頭。
可齊梟這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非但沒有讓劉大柱放心,甚至反而更為擔憂起來。
他知道,當眼前這個少年,表現出什麼都不在乎的態度時,一定是準備乾點什麼的時候。
“去彭爺爺那裡麼?”齊梟問道。
聞言,劉大柱愣了一下,半晌,連忙回答:“對,家主讓你陪老家主說會兒話。”
“好。”
說完,齊梟往前走出幾步。
劉大柱欣喜若狂,趕緊跟在後面。
不料,在即將要跨進通往後院的門時,齊梟身子一頓。
旋即問道:“講講那幾個人的情況吧。”
劉大柱立馬警覺,忙道:“你想幹什麼?”
齊梟眉梢一動,往門裡頭邁出步子,一邊走,一邊道:“仇人當面,既然不能動手,那我總得知道人家的名字吧。萬一哪天不幸死在他們手裡頭,活著瞻前顧後不好報復,起碼死後要照著名字挨個找過去,把生前所留的遺憾全添上!”
“柱子哥且放寬心,我齊梟不是不懂分寸之人。”
“彭叔待我如親人,我怎會陷他於不義!”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劉大柱仔細聽著,半晌,也沒見有下文,旋即苦笑一聲,跟著齊梟一同往彭老家主那邊走。
猶豫半天,搖搖頭,還是選擇如實回答:“剛到的那三家,分別是宇文閥、楊閥,以及秦閥。”
許是早就聽出齊梟話裡有話的含義,便順著他的想法,繼續道:“宇文閥一向是非常霸道的門閥,自稱‘宇文閥一滴血,虞國一顆頭’。”
“其閥中子弟亦是如此,囂張跋扈,處事殘忍,很少會將其他門閥子弟放在眼裡。”
“那個中年男人,是宇文閥下一任閥主宇文問天,因為跟咱們老家主同輩的宇文閥閥主未曾退位,所以按朝廷的說法,那就是儲君。不過家主說過,基本上宇文閥很多大事,都是由他來決定。”
“而他身邊那個少年,是他的兒子宇文修。人稱病虎,性格古怪,喜怒無常,聽聞他比他爹更要陰狠可怖,常常無緣無故就會出手傷人。”
著重介紹完了宇文閥,劉大柱換了口氣,又道:
“楊閥的情況你應該清楚點,來的那個就是他們閥主楊凡。咱們彭家就在楊閥統治之下,而他們卻對宇文閥馬首是瞻。”
說話的功夫,兩人已走進後院,遠遠瞧去,一位眼神渙散,呆呆的坐在竹椅上曬太陽的老頭映入眼簾。
直到此刻,齊梟臉上才浮現出笑容。
劉大柱也跟著適時的繼續道:“最後那一位,是秦閥閥主秦君安,跟他一起的,是他兒子秦歌。”
“相比前面兩家,這秦閥向來是低調處事,誰也不得罪,跟誰都有交情,是九大門閥中人緣最好的一家。”
兩人步子不停,又走了許久,不多時,距離那位和藹可親的老人家,只剩下十多步遠。
劉大柱一口氣說了很多,剛打算歇會兒,沒成想,從這後院某個角落裡,走出來一男一女。
正是那王閥三爺王權,跟他侄女兒王嫣。
沒辦法,劉大柱只好繼續介紹。
然而剛想開口,卻被一聲爽朗笑聲打斷,“自我介紹一下,王閥老三,王權。”
王權說話的時候是看著齊梟的,等說完了,便朝齊梟點點頭,然後轉移視線,拐個彎走到正曬太陽的彭老爺子面前。
“彭叔,小權來看您了。”
王權半跪在彭老爺子面前,雙手放在對方懷裡,乖的跟個小孩一樣,毫無一閥掌權人的架子。
沉默了有一陣子,彭老爺子輕輕側過腦袋,無神的雙眼打量起王權。
“喲,王大哥來啦!”彭老爺子歡呼道。
……
另一邊,三大門閥的閥主相繼走進大院。
裡頭靜候的彭陽烈,不急不緩的走上前,用中規中矩的語氣,跟這三人攀談了好一會兒。
最後,領著三人去往早就準備好的大堂宴席上。
在他們三位到來之前,已經有不少世家的人到場。
原先一直在相互交流的世家家主,看到他們到來,便連忙讓座,阿諛奉承的話語頻頻出口。
其中不少家主瞅著也有八九十歲年紀,可在這三位面前,反倒是像個小輩。
尤其是不管宇文閥閥主宇文問天說什麼,他們都會連忙點頭迎合,一副鄭重其事的態度。
就這樣,時間一點點過去,彭陽烈又等了很久,除開之後來了不少世家外,再無其他門閥重要人物到場。
眼瞅著接近正午,彭陽烈想了想,其他五閥興許是不會到場,再等了一個小時後,便吩咐下人開席。
各類美酒佳餚端上席,主位上端坐著彭陽烈,老爺子彭義天等會兒才會到場,往後依次是宇文閥、楊閥、秦閥。
屬於王閥的位置空著。
這四家龐然大物之後,則是各大世家。
彭陽烈作為主人,自然是要開口致謝。
他面帶微笑,用渾厚的嗓音,字正腔圓的致謝結束後,便打算趁著這個機會,一併把齊梟的問題解決掉。
其實按理來說,他本不該這麼急,若是在酒過三巡,或者等老爺子到場後再談,說不準效果會更佳。
但是,他就是這麼個急性子。
加之一想到齊梟、想到自己那位義兄,便是忍不住不吐不快。
此事解決的越快,齊梟就越少一分危險。
他輕咳一聲,面帶微笑,忍住心中不快,擺足了真摯的態度,端起一杯酒,面朝宇文問天。
“宇文兄,有一件事,我……”
“老彭,你可真不厚道啊!都不等我柳元景到場,便已經提前開席,看來是不把我這個堂堂鎮陰司千戶放在眼裡啊?哈哈哈!”
突然,一陣笑聲從大堂外傳來,打斷了彭陽烈的話語。
緊跟著,一名身穿灰袍的男子兀自進場。
他話中看似帶著不滿,可誰都能聽得出來,更像是親密無間好友之間的談話。
彭陽烈向宇文問天點頭致歉,然後連忙走下來,領著柳元景坐到屬於他的位置。
“這不是左等右等也不見你,又不好耽擱其他人,所以只好如此了,見諒見諒!”彭陽烈道。
柳元景擺擺手,顯然是毫不在意,往那兒一坐,解釋道:“出了點茬子,這才來晚了。”
頓了頓,他又道:“這事兒說起來,還跟你彭家有不小的關係。”
這話一出口,不僅彭陽烈納悶的望著他,就連其餘所有人都朝柳元景望了過來。
鎮陰司出現的地方,除了能跟陰魂邪崇扯上關係外,基本沒其他事兒。
“何事?”彭陽烈疑惑道。
見眾人都望著自己,柳元景簡單的說了自己此行洢州城的目的。
然後,把幾個小時前經歷的事情著重說了一遍。
“你們彭家,真得好好謝謝那位小兄弟啊!”
“要不是他,或許就讓不懷好意的邪崇得逞!”
聞言,眾人皆面帶凝重。
陰市內的邪崇,一直以來都是所有勢力心頭一根刺。
妖魔起碼是在明面上活動,誰都能看得著,然而陰魂邪崇這等詭異之物,卻不是那般簡單。
連彭老爺子坐鎮的彭家,都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安插眼線,那他們自己的勢力……
“敢問那位助我彭家的小兄弟,到底是何人?可還在洢州城?”
彭陽烈連忙問道。
“當然!他說他本就是洢州城人,姓……”
“哈哈哈,人這麼多啊,老頭子沒來晚吧?”
正此時,又有聲音突兀間傳來。
只等眾人看清其面容後,不僅各大世家連忙起身,就連在場三大門閥的人,也都是立馬站起來。
皆神色恭敬,一臉嚴肅。
“南宮院長!”
眾人齊齊抱拳,朝來者行禮。
“什麼院長啊,明明就是副院長。都坐,都坐,莫要拘謹。”
那老者邊走邊說。
一隻手還牽著一位扎羊角辮的小姑娘。
等他入了席,一臉慈愛的揉了揉身旁小姑娘的頭,這才說道:“本來是可以提前過來給彭老哥賀壽的,只是我這孫女突然想起一件事,非得要感謝一位大哥哥。”
“沒法子,這事兒的確是該好好感謝人家,所以老頭子便跟著孫女去尋那位小友。”
“可惜等我們過去,人家卻不在家,於是只好先來這邊,讓諸位久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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