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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恆緩緩地走出後院,吐出一口兒濁氣,對著守在院子口兒的高慶和不知道藏在哪裡的楊奇淡淡地說一句:“咱們走吧。”
在走出後院的過程中,他並不好受。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背後的目光。他分不清這道目光中是帶有善意兒的,還是惡意的。他只感受到了如山般的沉重。只有當他走出了院子,才從這種沉重脫離出來,像是傳說中的如獲新生一般。
他領著高慶和楊奇一起走到了前院,看見了在太監和侍女中還在生氣的太孫和還在哭泣的公主,露出惡魔般的微笑。
而在人群中的太孫看見劉恆的笑容,立馬感受到了這個笑容中的不懷好意,拉著他的妹妹躲到了榮總管的身後,說道:“你這惡人,孤不怕你。”
“哦?是嗎?”劉恆聞言回答道。說完,他向著太孫那邊挪移了幾步。
太孫彷彿像炸了刺的刺蝟,大聲且顫抖地說道:“孤命令不要過來啊!”
劉恆聽到這話兒,又向他那走了幾步。要知道他剛才走出後院的時候,可是承受著這小太孫的老子如山般的目光,很不舒服。劉恆心裡想:你老子,我整不過,但我還不能收拾你小子嗎?正所謂老子的債,兒子償還—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這時,榮總管作揖說道:“代王爺,時候也不早了,莫要再跟太孫殿下玩鬧兒了。”
劉恆並沒有理會兒榮總管的話語,而是繞到他的身後,抬起張開五指的手掌,狠狠地按壓在太孫的腦袋上,不斷地揉搓,邊搓邊說道:“我親愛的大侄子,為叔今天心情很好,便再教你一個道理:身份地位高是一種優勢,但如果遇見三種人,你的優勢將蕩然無存。你可知哪三種人?”
太孫懵逼地附和問道:“哪三種人啊?”
劉恆嘿嘿一笑,露出大板牙說道:“第一種是愣頭青,因為這種人壓根兒就是沒有身份地位的概念;第二種人是混不吝,這種人知道身份地位的概念,但他會在你容忍底線上不斷地試探;第三種人是不在乎你身份地位的人,比如為叔——我。”
劉恆繼續說道:“所以,你以後遇見這三種人,你能躲就躲,躲不了認慫,認慫不了便認命吧。我親愛的大侄子兒,為叔教你的道理怎麼樣?”
太孫木訥地回答道:“挺好……不對,起開,你這壞人把你的髒手從孤的頭頂上拿開。”
“哈哈哈,為叔要走了,以後再來看你啊,大侄子。”劉恆賤兮兮地說道。他轉身帶著高慶和楊奇向東宮外走去。
回到車上,劉恆閉著雙眼,開始回憶之前與太子之間的對話。從評價諸王到對趙王的評價,由後向前推,他總有一種怪怪的既視感,彷彿太子在支招。不對,劉恆猛然睜開雙眼,眼中閃爍莫名的光芒。此刻,他終於明白太子的意思,太子的話不是傳達給他的,而是給趙王的。
想到這兒,劉恆開口對著高慶說道:“拉我去趙王府。”
說罷,他想了又想,發現這麼做不太對,又再一次開口說道:“高慶先等一等,讓我想想。”
高慶稱喏。
劉恆苦思良久,終於想到了該怎麼做。於是,他想要提筆寫字,竟然發現他身旁並沒有筆墨紙硯等之類高階玩意兒。他對車外呼喚了一聲,說道:“楊奇出來吧。”
話音剛落,楊奇那矮胖的身影出現在劉恆的面前,作揖說道:“殿下呼喚某何事?”
“上車,有重要的事跟你說。”劉恆回道。
楊奇來到車上,跪坐在劉恆面前,靜靜地等待劉恆的下文。
劉恆問楊奇說道:“楊奇,你可有手帕?”
楊奇回道:“殿下,某沒有。”
劉恆調高音量,對著高慶說道:“高慶,你可有手帕?”
高慶回道:“臣有。”說完,他從懷中掏出一條乳白色的手帕遞給劉恆。
劉恆接過手帕,嘖嘖稱奇,說道:“你這手帕價格不菲啊,絲綢的啊。”
高慶見縫插針,拍馬屁地說道:“殿下,莫說一條絲綢手帕而已,便是想要臣的身家性命,臣也會二話不說,雙手奉上。”
“嘖嘖,小夥子你很有政治前途啊!”劉恆聽到高慶的話表示很受用,眯著眼睛表揚道。
高慶作揖說道:“臣非拍馬屁,此乃臣的肺腑之言啊,望殿下明見。”
劉恆擺了擺手,說道:“先說正事。”
緊接著,他對楊奇說道:“楊奇,我說,你來寫在這條手帕上。”
楊奇稱喏,等待著劉恆拿出筆來。可是他左等右等,也沒見劉恆拿出筆來,不解的問道:“殿下,筆呢?”
劉恆兩手一攤,說道:“沒有,你寫血書吧。”
楊奇:………………………………………………………………
高慶在車外聽到這話兒,心裡:………………………………………………
系統:………………………………………………
劉恆清了清嗓子,說道:“第一句話是哥,萬事皆緩。”
劉恆看著楊奇寫完了第一句話,又念出第二句,說道:“太子即薨。”
待楊奇寫完第二句,他又說道:“等。”
楊奇寫完後,劉恆拿起他那受傷的手指往自己的手指上沾了沾血,便在手帕右下角上寫尾語:弟上書。
寫完,他對楊奇說道:“你暗中將手帕送到李總管那裡,之後就直接回宮吧。”
楊奇稱喏,轉身離開,去往趙王府。
高慶看到此情景,十分不解地問道:“殿下何不自去?”
劉恆回道:“我體量太大,十分扎眼,去不得。”
高慶還是不解,又問道:“殿下,咱們從東宮出來,怕是已經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了。那既然已經落入了,殿下自去趙王府和楊護衛去趙王府又有何區別呀?”
劉恆看著高慶,回答道:“誠如你所說,確實已經落入了有心人之眼。但我去和楊奇去還是有區別的。”
他繼續的解釋道:“首先,我去的話,那就說明此事乃十萬緊急之事,顧不得遮掩身形了。如果楊奇明去的話,說明此事尚屬小事。但是,我讓楊奇暗去。無論楊奇藏的有多好,有心之人絕對會看見。”
高慶問道:“殿下,看見如何?看不見如何?臣愚鈍。”
劉恆解釋道:“看不見的話,那自然沒什麼作用啊。可如果有心之人看見了,必會思索我所傳遞的訊息是什麼。但又會發現趙王府毫無動作,必會升起疑慮,卻又無法考證。”
高慶問道:“臣還是不解。”
劉恆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此訊息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所以訊息本身是無用的,但此番一系列的動作落入有心人眼中,訊息卻無法證實,必是如鯁在喉,常常深思此動作是何用意。長此以往,憂思加重,此乃內耗。”
高慶終於明白了,但又有疑慮地問道:“殿下,那有心之人之後便不再思考了呢?”
劉恆點了一根菸,深吸一口,說道:“他之後思不思考都無所謂啊。我只是用這幼稚的手段在他心中埋下一顆種子而已,發不發芽都無所謂。正所謂有棗沒棗打上一杆。”
高慶恭維地說道:“殿下高明。”
劉恆擺了擺手說道:“回宮吧。”
在陽光下,馬車緩緩地向著皇宮駛去。<!--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