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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遺錄——掄語》
老八正在學堂教書。
他的真名大家不喜歡叫,大家都喜歡叫他的網名。
他還有個身份,是個美食博主。
由於精通文語,押韻能力極強,令他除了當老師還有一份額外富足的收入。
看著學堂下的孩子他就沒來由的惆悵。
當年他可是席應真先生門下的高徒啊,立志修成通天修為,可是現在卻只能做個老師,沒那個天分。
這裡得提一句,席應真先生已經是位大教育家啦!
老八咳了兩句,底下的孩子們一臉期待。
他們在等這位老師說出開場名言:
“嗨害嗨!上課啦!”
老八翻開書:
“今天我們來教《掄語》。”
“這是今世的聖人解讀上古經文得到的結果,大家好好學!”
他清清嗓子,大聲道:
“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有人不知道我的大名,可我還沒發怒,這已經很君子了。
君子不重則不威。——君子打人一定要下重手,不然就樹立不了威信。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喜歡錢,所以拿走你的錢,這是很有道理的!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來到了這裡,那麼就安葬在這裡吧。
子不語怪、力、亂、神。——夫子不想說話,施展起怪力將人打的神志不清。
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不正當的錢財,對我來說猶如浮雲一般多。
朝聞道,夕死可矣。——早上聽到我來了,今晚你就得死。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但凡打架,只要猶豫,對面便站起來了。不猶豫便能直接將對面打廢。
夫子東遊,見兩小兒辯日。——夫子去東邊打架,小孩在討論和夫子打架的人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
你父母在我手裡,你跑不了的,就算你跑了,我也有辦法把你抓回來!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這件事的主謀,已經被我打的絕後了。
鬼神敬而遠之。——
夫子一旦發威,連鬼神見了都得敬畏的遠離他!
力不足者,中道而廢——
力量不如我的人,在道上就只能被我打廢。
不恥下問——
看到我不自愧者,你就去下面問問。
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三年不改認我當父親的習慣,可以算作孝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把人打到瀕死,說的話就好聽了。
仁義——
其實這兩個字是象形字,沒那麼複雜。仁,字形是一個人,一個二,意思是把人砍成兩半的技巧。義,是把別人的頭錘到胸腔裡的力量。
我欲仁,斯仁至矣——
我想把誰砍成兩半,就能把誰砍成兩半
君子不器——
真正的君子打人是不屑於用武器的
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回顧自己當年的戰績,又有了新的感悟,現在我一個人相當於一個師
君子欲納於言而敏於行。——
君子幹架的時候不要廢話直接動手
有教無類——
我在教你做事,不管你是什麼身份的人
巧言令色,鮮矣仁——
用花言巧語,去討好別人(而不去強大自身的人),像這種人永遠學不會“仁”的技術的。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夫子站在河邊說,找死的人就像這奔流而去的和水一樣,不分晝夜的來送死
顏淵喪,子曰,噫,天喪予——
夫子的弟子顏淵死了,夫子說,噫?天帝是不想活了嗎?
言必信,行必果——
我不管說什麼你一定要信,不然我就用行動讓你沒有好果子吃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
夫子說,(鎬京)學詩經的那三百個人,我一句話就能鎮住他們,沒有一個人敢有異心
不學禮,無以立——
不好好學習禮儀來尊重我,我就會打到你站不起來
犁牛之子,驛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
我想要用這頭牛的角它居然不給我,於是我就用拔山舉鼎的神力硬薅下來
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
不教學生武藝戰鬥是不行的,那就等於放棄他們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不管多麼囂張的)人在快被我打死的時候,也都會好好跟我說話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君子熟練使用“義”技,小人只會依賴於利器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讓你知道的你才知道,沒讓你知道的你就不能知道,懂了嗎?
吾未見剛者——
我還沒見過在我面前還嘴硬的人。”
底下學生一片譁然:
“老師,原來上古時代的聖人這麼流氓啊!”
老八傲然道:
“那是,除了咱們的聖人,沒人稱得上聖人!”
......
《拾遺錄——笑劍情》
月冷寒玫,林木瀟瀟。
月很冷,照在枯葉上,林也冷。
林地裡靜悄悄,似乎從來都是這樣和諧無聲。
風吹過,葉子動了。
掛在樹上的東西跟著一起動了。
擺的時候,還在滴著什麼。
滴著的東西,打在落葉上,發出“滴答”的聲音。
聲音打破寂靜,驚起兩隻宿眠的鴉。
“哇——哇——”
兩隻烏鴉抖起黑得發亮的羽,在清冷的月下飛向另一片林,其中一隻轉了轉烏黑的眼睛,奇怪的看著樹上掛著的東西。
發光的東西總是吸引鳥兒們注意,那人手裡提著一把斷刀,月光照在上面,亮的驚人。
一定是把寶刀。
可惜已經斷了。
斷了的刀,也能殺生,也無所謂可不可惜了。
幾片黑色的羽翩翩落在枯木上。
掛在樹上隨風搖擺如同吊死鬼的人,消失在原地。
他蹲在樹上,手裡抓著兩隻烏鴉,彈動的鳥腿,還帶著一點活力。
邢立扭掉烏鴉腦袋,一把將血肉塞進嘴裡。
運轉功法,嘴裡那團還混著毛的東西,立刻化為能量。
他還是很餓,他很虛弱,急需立刻補充營養。
他想吃肉。
最好是富有靈氣的肉。
妖獸自然不錯,不過他有一個小愛好。
吃人。
人和妖現在地位也是一樣,沒有尊卑貴賤之分。
在南境這片地方,吃人沒什麼大不了的,這裡是生死求機遇的地方,歷練之地,惡人的樂園。
月黑風高,殺人夜。
平常,這個時候,他應該流竄在山野間尋找落單的修士,像只豹子捕殺心儀的獵物。
不過最近,南境來了個大俠。
據說是位女俠。
專挑他這種惡賊殺,每個月都隨機抽三天過來。
只要沒有帶勢力來這裡伸張正義,秩序司是不會管的,孤身一人改變南境,除了那位聖人,沒人能做到。
何況這裡還隸屬離星名下,雖然那位並不管事。
不過只要一個名號就夠了。
抬眼滅殺覆海境八重天大帝,離星的赫赫兇名無人不知,可止小兒夜啼。
佔領的三片星域裡,人也許會私下議論那位青平的傳奇過往,講述他的奇遇。
但沒人敢談論離星。
那位大人並不喜歡這個世界,或者說並不喜歡生命,這是人盡皆知的。
因此有人膽敢來這裡逞英雄,實在是出乎意料。
“呸。”
邢立吐出一口血,烏黑烏黑的,濺在樹上。
擦了擦嘴角,惡狠狠道:
“臭娘們,別落到我手裡,不把你玩成一攤爛肉,老子就不叫食人惡鬼!”
但他的身體卻在發抖。
一半是因為虛弱,一半是因為恐懼。
他已經快踏入移山境了。
可那人只出了一刀。
快的看不見影子。
下一秒他就失去了意識,那位大俠收刀就走,閉上眼的時候,似乎已經把自己吊在了樹上。
這片林常有人來,殺人越貨。
想必是為了警告——收斂點惡行。
或者說是純粹的趣味使然?
他不知道,不過他知道自己絕不是對手。
他還知道自己再不吃點東西,就會死,變成一個孤魂野鬼,也許在鬼界法則還沒來得及吸走他時,就會被南境的魂修煉成鬼奴。
身上的靈藥全沒了,儲物戒指也不見了,似乎被那一刀劈成飛灰。
上天是眷顧他的,他看見林地前方的一個小土包上有人躺在石頭上睡覺。
看不清面貌,那人用一葉芭蕉遮住了臉。
那人身上穿著一身奇怪的衣服,看上去像西境那個地方的款式,是件花哨長袍,上面用誇張的顏色渲染了幾個字:
今晚八點沙城等你。
他知道那是名叫互聯靈網遊戲中的東西,這句話出自一個十分著名的遊戲,那些凡人與不思進取的修士非常樂意在其中消磨自己的光陰。
他一定家境富裕。
否則玩不起那個“沙城等你”的遊戲。
他一定修為很高。
否則沒法安然無恙地躺在這。
他一定是個蠢貨。
否則他不會毫不設防地睡在這。
在南境,你不能掉一點心。
哪怕是親傳弟子,親生兒子,下一秒也可能殺了你。
只為了機遇,這裡的機遇遠非其餘三境能比。
北境的道法觀不算,那是那位聖人賜予眾生的神物,雖然南境也有,但是出現位置都很隨機,一年只出現一天,有可能埋在地裡,有可能飄在雲端,有可能掉在糞坑。
邢立簡單地做出了判斷。
然後他就準備出手了。
他除了嗜血魔功,還有幾門神通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一個是斂息法決,一個是寄胎假死。
於是他悄無聲息地走近那人,踩在落葉上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似乎失去重亮,葉子一點起伏也沒有。
很近了,他舉起斷刀。
斷面平滑如鏡,刀鋒閃著寒芒。
這把刀還能殺人,它還未老。
邢立感覺自己的心在狂叫。
我活下來了!待我登上巔峰,一定要讓這個世界,顫抖!
那人毫無反應,芭蕉葉蓋在臉上,月光照在芭蕉葉上。
奇怪,怎麼是碧色的月光?
他一看到碧色,就心肌梗塞。
那把碧刀,他終生難忘。
於是他死前回頭望了一眼。
美,眉梢那樣的飛揚。
青絲束成一條馬尾,掛在腦後。
一身黑色俠裝配上煙衫,那樣的肆意。
綽約窈窕的身姿,令人想起話本里的女俠,夜行玄衣,佩劍江湖,遇見大俠,相訂終生。
眼中卻是種凜然煞氣。
邢立動了動喉嚨。
他感到自己除了恐懼,還有一種別樣的情感,那是吃多少人都沒有體會過的。
他吃過女孩,吃過少女,吃過少婦,吃過面板褶皺的老婆婆,對他而言沒有美醜區別,只有肉質鮮嫩,他最喜歡吃的還是少女,水嫩剔透,味道既帶有甜蜜也有酸澀,還有著無窮的回憶。
但他從沒有如此渴望吃一個人。
他愛上了眼前的女子。
食人魔愛一個人,就是吃掉那人的心,流著淚吃掉。
於是他調轉刀鋒。
他大笑著,丟下刀鋒。
他撲了上去。
長碧,穿透了他的心臟。
熱血,灑了滿地。
閉上眼前,他欣慰地笑了。
既然我無力吃掉你,那就死在你的刀下,對我而言,能被你的刀穿透心臟,是種美麗的結局。
我的師傅吃掉了我的父母。
我吃掉了我的師傅。
我希望能找到一個願意與我相互啃食的人。
如果你不能答應。
那就請讓死亡為我們之間的故事畫上句號,你的,或者我的。
屍體倒在落葉上,斂息法決失效,發出了驚飛林鳥的聲響。
驚飛林鳥,擾人清夢。
睡在土包上的男子扒拉開臉上的芭蕉葉,伸了個懶腰。
拍了拍身上那件寫著“今晚八點沙城等你”的衣服,男子回頭望了望:
“誰啊,大晚上野戰不看別人在場。”
他看見了煞氣凜然的女子擦拭碧刀上的血。
餘紫笑白了他一眼:
“還裝!你看得一清二楚不是麼。”
付青鋒微笑:
“女俠怎能冤枉人,鄙人平生惟願睡到自然醒,絕不會做夢中偷窺這種卑鄙事情。”
女子收刀回鞘,摸出一個小瓶,倒下些白色粉末,灑在邢立屍身上,立刻騰起白煙,眨眼間化作枯骨,又一會骨化為泥,滲入地裡,為大地獻上最後的價值。
拍了拍手,斜著眼看面前的男子:
“你來這裡做什麼?”
男子打了個哈哈:
“西境大將軍來這裡又是作甚啊?”
女子像是心中有氣,也不正眼看男子一眼:
“我就是喜歡行俠仗義的日子,怎麼了!再過些時日,我就退下來,來這裡做個日刑一惡的大俠。”
男子撓撓頭:
“我這不是擔心你嘛。”
女子忽然沉默下來,男子也不語。
氣氛有些凝滯,一輪彎月無言相視。
過了一會,餘紫笑才輕聲開口:
“你要走了嗎?”
“我將遠行。”
餘紫笑轉過臉來,用那雙神采奕然的飛揚眸子看著付青鋒。
付青鋒卻不敢正視她了。
天下安定不久,征途眼看就要開始,他卻要走了,拋下這裡,去尋求未知的一線生機。
不顧一切地向前走,早已辜負了太多紅顏。
餘紫笑忽然笑了:
“你滾吧。”
她很少笑。
但是笑起來很美。
就像她的名字一樣。
付青鋒輕輕貼近她的身。
他吻了吻她的唇。
觸感是柔熱中帶著抹冰冷。
那張極美麗的面龐上有一滴極晶瑩的淚。
.......
《拾遺錄——竹花仙》
豔陽天那麼風光好,紅的花綠的草。
高樓大廈鱗次櫛比,靈劍靈舟空中掠過,底下是凡人與修士並存的繁榮城鎮。
西境的集市已經煥然一新啦。
大家都在讚美科技的進步,帶來了如此的方便。
靈網的開發,簡直是鳳裡犧補天般的創舉!
還得感謝兩位聖人吶!
大街上大家愜意地走著,天氣很好,美麗的女子們穿的也大膽很多。
嬌俏可愛的貓娘,嫵媚動人的狐娘......
自從人妖殊途這種理念被去除,趙武覺得世界前所未有的美好。
王二支了支趙武的身子:
“大哥,別看了,人男朋友看見了。”
趙武這才注意到狐娘身邊的威猛大漢。
對方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嚥了口唾沫,他訕訕道:
“你們走,你們走,我不打擾。”
兩人垂頭喪氣地走著,一切都這麼美好,但都跟他倆不沾邊。
既沒有天賦,又不敢進南境尋求機遇,只能在西境過不上不下的日子。
清明天地這種寶貝他們每月只能體驗一個晚上,根本不夠啊!
趙武抬起臉,看著豔陽,感覺自己如此不幸。
他決定吟詩一首:
“太陽啊,你全是火,聖人啊,賞我奇遇!”
王二拄了他一下:
“大哥,我記得靈網上說過怎麼得奇遇。”
趙武連忙問道:
“怎麼得?”
王二掏出磚頭似的老人機查了查:
“有了大哥,這有咒語!”
趙武一把搶過靈力移動掌機:
“讓我看看!”
一邊看他一邊念:
“出醜。”
嗯,自己已經被人男朋友眾目睽睽之下瞪著溜走,出了大丑。
“眾人面前大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趙武照做了,他跟王二一起跑回街市,大聲道: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眾人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倆,不過他們滿面紅光。
因為咒語下一句話是:
“跳下懸崖,你會撿到寶貝。”
於是他倆就來斷魂崖邊上啦!
冷風吹過,有一個人也在山崖邊,看見他倆愣了愣神:
“兄弟,你們也被綠了?”
趙武破口大罵:
“綠你媽,老子才......”
話到一半他又悲傷起來。
我操,我沒有女朋友啊!
那形容枯槁的男子走上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傷心,兄弟,早晚會有的。”
他退回兩步:
“這樣吧,你們先跳,不知為何我心情又好了,今天日子不錯,不會發生綠屍寒,放心跳吧,下面一片荒地,這裡也沒啥人,既不汙染環境也不害人心梗。”
說完他就哼著小曲離開了:
“天下何處無芳草,浪裡個浪,浪裡個浪~”
趙武回過神來,對著他呸了一口:
“操,莎比。”
王二也有樣學樣:
“操,沙筆。”
兩人立刻吵起來:
“是第一聲!”
“三聲!”
“一聲!”
“三聲!”
“莎比。”
“沙筆。”
吵得氣喘吁吁,他倆修為都不咋樣,飛雲都沒入,坐在崖邊休息。
過了會趙武起身,從儲物戒指裡掏出把錘子,一捆麻繩。
王二掏出一根粗壯的大鐵釘。
王二吭哧吭哧地打著鐵釘,他力氣大。
趙武一圈圈綁著麻繩,他腦子聰明,相對聰明。
現在青離教崇尚先有智慧再有力量,所有王二認趙武做大哥。
雖然兩人小升初沒處理好寄了,不過趙武考了五十九分!
王二才考五十七!
所以趙武比王二聰明,論證成功!
王二看著麻繩,又看看懸崖:
“大哥,這能行嗎?”
趙武把自己身上纏的嚴嚴實實,甩了一圈麻繩過去:
“哪那麼多廢話,綁!”
然後兩人就跳崖了。
好訊息是跳崖後果然有個山洞。
壞訊息是麻繩斷了。
王二空中驚恐大吼:
“我以後再也不貪吃酸菜牛肉麵了,下回一定買嚴望牌,不買閻王牌了!”
趙武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好在他還有準備。
他有御風術。
不過不是很熟練。
於是兩人捂著屁股走進山洞。
山洞裡全身碧綠青翠,色彩鮮豔的花花草草裝飾著,還有一股香味。
王二嗅了嗅,覺得很像女子身上的清香。
於是他一臉痴迷地對趙武道:
“大哥,這裡不會是仙子閨房吧?”
趙武現在滿腦子奇遇,隨口回了句:
“是你媽,現在還想這個,莎比。”
王二不樂意了:
“是沙筆!”
趙武正待回嘴,忽然感覺背後涼颼颼的。
於是他連忙回頭看了眼。
洞口一道白影一閃而過。
“不會鬧鬼吧?”
他有點怕了。
旋即又咬了咬牙。
怕什麼,自己可是修士,再說奇遇就在前方,不拿對不起自己的屁股!
王二也發現了,驚恐地跟趙武並排行走。
兩人走到深處,發現一塊青色的大石頭,周圍滿是花草,還有一張石床。
趙武扒拉開花草,走進前一看。
石頭上寫著幾行字:
幸運兒喲,奇遇不給窮逼,只給VIP,先放一百顆靈石在石頭上。
王二高興說道:
“大哥,我就說了是沙筆吧!”
“閉嘴!”
趙武心疼地掏出三十靈石。
又從王二兜裡摸了七十顆。
王二數不清數,他說是多少就是多少,不然王二其實可以打六十七分!
石頭青光閃爍,靈石消失不見了。
石頭上刻的字又變了:
幸運兒喲,還有一層考驗,看你們的誠心,磕頭如果能磕破這個石頭,就能得到秘籍啦!
王二跟趙武你看我我看你。
石頭不是什麼堅硬的靈石,就是塊普通石頭,也許施了點法術。
王二決定自己來,因為他頭鐵,還練了鐵頭功。
趙武有點懷疑:
“莎比才會磕這個吧?”
王二堅信不疑:
“大哥,說不定這位前輩就是這種古怪脾氣呢?”
然後他就開始磕頭了。
他頭很鐵。
石頭也不賴。
磕的他暈頭轉向,就聽一聲悶響。
王二迷迷糊糊問道:
“大哥,怎麼樣,有什麼神通秘籍?”
王二撥開碎裂的石塊,果然有頁紙。
他喜出望外地撿起來。
上面寫了一句話:
沙筆,你不配練我的神功。
王二也看到了。
他大叫一聲,昏死過去。
這時一個銀鈴般的笑聲從洞開傳來:
“小九,他們好傻哦。”
說罷又自言自語道:
“傻人有傻福,比那些自作聰明的傢伙好多了呢。”
趙武定睛望去,就見一位綠衣少女,騎著一頭白鹿進入洞中。
白鹿的皮毛猶如玉錦,四隻優美的蹄子不安地在地上“噠噠”著,柔軟的身段纖巧美麗。
那雙溫潤的大眼睛警惕地看著他們兩人,頭上的玉一般的角是美麗的樹狀。
趙武一看到鹿身上的少女,就呆住了。
他想,不能讓自己一個人瞎。
那少女的身姿柔美至極,可是那張臉上卻滿是褶皺,眼窩深陷,面板乾裂,而且面無表情,說話時嘴唇似乎沒動一樣,可是那鈴音般的悅耳聲線,又的的確確是出自少女口中。
他連忙往王二臉上吹了口氣。
王二夢中咂咂嘴,忽然大嘔:
“誰他孃的往老子嘴裡放屁?!”
這一下他就醒來了。
然後他也傻了。
少女不高興道: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們怎麼不懂這個道理啊?”
趙武跟王二一起搖搖頭:
“你這樣的身姿,這樣的神鹿,就應當配上一位美人兒。”
少女“哼”了一聲,銀鈴似的動聽聲線配上那張枯木般不會動的臉別有種詭異感:
“天地萬物盡皆造化,外表皆幻,要懂得心靈美才是真的美。”
王二搖搖頭:
“俺不知道什麼叫心靈美,俺的心很乾淨,大概也很美,但俺還是喜歡看美人兒。”
少女有點惱怒,問道:
“美人美人,你們腦子裡就只有美人嗎?”
趙武接過話:
“萬物也都有個美醜,為什麼不欣賞美去關注醜呢?”
“我要活著,就不能掩飾我心中本欲,正如我心中愛你美麗,就不能嘴上說四大皆空。”
他說這話時,非常認真,這是他的畢生功力,文語是他學的最好的一科。
少女呆住了,然後低頭思索了一會。
她又開心地抬起臉來。
“是的,人活著不能掩飾自己的慾望。”
然後伸手在臉上一扯。
那張枯木似的面龐不見啦。
取而代之的是張明媚笑著的嬌顏,身上的綠衣似乎都被這樣的美麗給襯托的亮麗了起來。
趙武和王二又呆住了。
看到仙女,什麼都不重要了,最好這一刻再長久些。
兩人幾乎忘了來這裡的目的。
少女卻是不管他們,丟擲一個錦袋,騎著鹿轉身離開,白鹿的四隻蹄子在山崖上靈巧地躍動,不一會就消失了。
趙武這才回過神來,看了眼手中的紙:
沙筆,你不配學我的神功。
王二也反應過來:
“大哥,這一切都是那仙女妹妹耍我們!”
趙武也怒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仙女又怎麼樣,必須上審判會告她欺詐!”
不過他還是打開了地上的錦袋。
裡面有一千靈石,兩瓶靈丹,靈氣氤氳,上面還貼著標籤:
紫靈度厄丹。
淬法力,煉體魄,開筋骨,飛雲修士都渴望的靈丹。
還有一本書。
《花靈決》。
還有一首詩寫在扉頁,大氣磅礴,一點都不柔美: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不過兩人不想修習,難不成要修出朵花在頭上?
拿去交易也許不錯。
於是兩人又咽了口唾沫,打消了當原告的心思。
他們追出洞口,望著只剩一個小小背影的白鹿大聲說道:
“謝謝仙女!”
“等等,大哥,我們怎麼上去?”
“完了,仙女姐姐,快快捎帶我二人上去吧!”
仙女卻已聽不到啦。
綠衣少女騎著鹿,漫無目的地在夕陽下走啊走,這裡是一片草地。
草地上有個小坡。
坡上有個小寺廟。
寺廟處在斷魂崖上的最高處。
她曾見過很多次,不過裡面只有一個老和尚,她不喜歡和尚,整天打啞謎,心裡有什麼,全都用一個“空”字壓住。
雖然青離教大改世道,佛教基本沒了,但是佛經中智慧甚多,也沒有拋下,只是不能再把佛祖當成老祖,倡導“人人皆是佛”,就連軍隊都提倡“人人皆是加特林菩薩”。
但她現在有種說不出的難過,她也想“空”一下了。
她在鹿上嘟囔:
“那個混蛋怎麼還不來找我啊!”
說完又不好意思地笑笑:
“好像是我說要去找他的。”
少女搖搖鹿角:
“小九,好糾結。”
白鹿翻了翻白眼,口吐人言,是個婉轉的動聽音調,十分空靈:
“你不是向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嗎?”
“說得對!”
少女又恢復了活力,指著山崖之巔的小廟興奮道:
“咱們去找老和尚論論道!”
我才不要跟和尚打啞謎呢!
白鹿心中想著,還是載著少女,用蹄子走著。
她走得很輕很快。
白鹿,祥瑞也,王者明惠及下則至。
神獸也,若霜雪。自有牝,牡不與紫鹿為群。
鹿其壽千歲,滿五百歲則色白。
再修幾百年度過分江天劫,她就是五色鹿啦!
廟裡在敲暮鼓。
“咚~咚~”
夕陽下鼓聲悠揚長放,少女也感覺心中靜了許多。
馬上就要到了,她伸出她如雲般脖頸去觀望廟裡。
一個白衣人,一個黃袍僧,坐在小榻上,榻上有著一幾,兩人對坐飲茶。
白衣人案前放著兩個鼓槌,想來方才就是他在敲鼓。
少女有點好奇,停住白鹿,動了動小耳朵,暗運靈力傾聽兩人對話:
“多謝少俠幫忙敲鼓了。”
非常的慢,卻又中氣十足,確實是老和尚的語調呢。
白衣人背對著少女坐著,看不清面容,吹了吹茶盞上的熱氣:
“方丈不必客氣,遠道是客,相逢是緣。”
老和尚微笑:
“施主好慧根。”
白衣人望向夕陽,日落西山,快要入暝了。
於是他笑道:
“方丈不妨解禪一試?”
老和尚笑呵呵的:
“好。”
白衣人飲了口茶,儀態從容。
白衣人:“如何是禪?”
老和尚:“是。”
白衣人:“如何是法?”
老和尚:“不是。”
白衣人:“如何是心?”
老和尚:“問。”
白衣人:“如何是悟?”
老和尚:“忘。”
“是嗎?”
“不是嗎?”
“是嗎?”
“這......”
兩人越答越快,越問越兇,老和尚現在渾身顫抖,緊閉雙眼,許久才睜開,額頭已是密密的汗珠。
他也問了一個問題:
“如何是佛?”
白衣人指指天,指指地,指指草,指指茶,指指和尚,指指自己。
老和尚也飲了口茶,說話都是種驚歎:
“不知真人到此,有失招待。”
白衣人擺擺手,忽然望向寺廟東邊牆垣。
老和尚疑惑問道:
“怎麼?”
白衣人笑道:
“我看見一隻害羞的鹿,一位傷心的少女。”
說完他又背過身。
騎鹿的少女從院牆處探出腦袋,方才她聽得心癢癢,感覺這兩個傢伙在說夢話,可又莫名覺得奇異的空靈,於是貼在牆角聽著。
她好奇地望著白衣人,剛剛他望向這邊時,她不知為何心跳了一拍,急忙躲起來,生怕被發現一樣。
奇怪,自己平時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啊。
現在被發現了,她又想湊近那人,真的,她忽然有種渴望,想去了解那人的心。
她騎著鹿大大咧咧地跨進廟門,這廟不大,院牆不高,甚至能跨過去,否則她也沒法望見裡面。
只是該有的禮儀還是要做的。
她下了鹿,裝模作樣地拜了拜,實則是想看清那白衣人的臉。
白鹿化作一個美麗的少女站在一旁,披一身白錦,頭髮也是如雪般白淨,身上是若隱若現的玉霞般的五彩雲紋,頭上還有兩隻玲瓏精緻的角,看著白衣人,居然有種莫名的安心與親近感,就像回到自然中一樣。
不管少女怎麼側腦袋,那白衣人似乎永遠背對著她,可是卻又沒變過方向。
這太怪了,少女也不再嘗試繞到正面了,開口問道:
“我們曾見過嗎?”
白衣人抿了口茶,語氣縹緲又空靈,似乎在九天上傳來,又似乎近在耳畔,少女發誓她沒聽過這樣的聲音,但是她無比的熟悉:
“見過不見過,重要嗎?”
這個問題令她思索起來,老半天都想不出合適的答案。
她忽然明白,這是開始論道了。
於是她機靈地不回答,轉而問了一個問題:
“先不聊這個,你問老和尚禪,我也要問你!”
白衣人笑笑,似乎也是遙遠的雲上傳來:
“問吧。”
少女仔細想了會,又想起方才被問的見沒見過的問題,靈光一閃。
她問道:“緣是什麼?”
白衣人:“遇見。”
少女:“遇見是緣嗎?”
白衣人:“遇見需緣嗎?”
這一下少女就給噎住了,苦苦思索沒有結果,然後才醒悟:
不是自己問他嗎?
她生氣道: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白衣人輕笑:
“我已答了。”
“那又是一個問題!”
“為何問題不能是答案呢?”
少女又噎住了。
白鹿站在一旁笑看少女,她從未見過少女這麼吃癟過。
少女氣的跺了跺腳。
她靈動的眸子一轉,丟擲一個問題:
“道是什麼?”
“求。”
少女不依不饒:
“求什麼?”
白衣人苦澀的笑笑:
“我也不知道。”
少女終於得意起來:
“不知道還答,忽悠人!”
白衣人似乎也有點氣了,問道:
“你知道?”
少女噎了一下,想起自己是問的一方,底氣又上來了,挺了挺嬌俏的小胸脯:
“我不知道!”
白衣人轉過身來,面上似笑非笑:
“不知道還問,耍聰明!”
少女一下呆住了。
然後那張清麗的面上就被瑩瑩的淚水打溼了。
她撲進那人懷裡,使勁錘著他的胸膛:
“混蛋,你怎麼現在才來找我啊嗚嗚......”
白衣人將她摟進懷裡,柔聲慰道:
“我非刻意尋你,此處相遇,乃是緣分。”
蕭竹抬起眸子,抹了把眼淚,惡狠狠地瞪著他:
“需要緣分嗎?”
“不需要嗎?”
“需要嗎?”
付青鋒被問住了。
半晌,他才道:
“是我錯了。”
白鹿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她還從未見過蕭竹這幅樣子。
蕭竹軟軟地趴在他的胸口,付青鋒伸手拂著她的青絲,柔柔軟軟,柳條一樣。
老和尚望著三人,默默地坐著,半是感慨半是追憶。
當年他也曾是風流才子啊......
前塵往事,俱付青燈古佛。
蕭竹終於收起淚水,又恢復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蕭竹了。
她望著付青鋒,話中是掩藏的落寞:
“你要走了嗎?”
付青鋒沉默片刻,才緩緩道:
“去一個很遙遠很危險的地方。”
“有多危險?有多遙遠?”
“凡人去了會死,仙神去了會變成凡人。遙遠到踏遍星界的盡頭,也找不到它的所在。”
蕭竹終究還是不捨地低語:
“不能等等嘛?”
付青鋒也想,也想陪陪紅顏知己,也想好好地看看九天的世界奇妙,可是命運從來逼迫著他,時間不允許他停留,一切都是未知,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天道完成究極的進化。
遇見即是分別,何其殘忍呢?
他的沉默令少女明白了。
於是她掙開他的懷抱,站在白鹿身旁:
“我等你回來,記得跟我說說那裡的事。”
他笑道:
“好。”
笑中帶淚。
他丟擲一塊雕著蓮花的玉牌,少女一把接過,騎上了白鹿。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蕭竹忍著淚水離開寺廟,手中緊緊地攥著那塊令牌。
上面刻著青平兩個字。
付青鋒的聲音從身後遠遠傳來:
“哪天混不下去了,這塊牌子任你吃喝嫖賭。”
“誰要嫖賭了!”
少女心中那個氣啊,可是她又破涕為笑了。
她騎著鹿消失在斷魂崖上啦。
她離開的方向,有一片竹林。<!--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