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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父親的言下之意,似乎對孔聖人的行為有不贊成的地方,兒子才疏學淺,請教父親,請父親解惑。”
“呵呵,你這是為儒教來爭面子了?也是,你是宮中那幾個老儒教匯出來的,你由此一問也算是題中應有之意。
來,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想想,想好了回答我。”
“請父親出題。”
楊佑一聽,能和自己的號稱文聖的父親辯論實在是難得的機會。
李睿也不客氣,緩緩一笑,隨口唸出了自己的問題:
“乞丐何曾有二妻?鄰家焉得許多雞?當時尚有周天子,何事紛紛說魏齊?”
號稱在皇宮內辯論無敵手的楊佑,聽完後,硬是被噎住了,立即就沉默了下來。
後面一路下來,一直到父子二人回到黑山莊,楊佑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休息,這期間楊佑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苦苦的思考。
“為難這孩子了。希望他能想通吧。”
看著楊佑冥思苦想的樣子,李睿也不去打擾,這是他磨練楊佑心智的第一關。
作為帝王,可以用學說,但不能被學說所用。
希望明天有機會和自己這看著已經鑽了牛角尖的傻兒子談談,解開他的疑惑吧。
今天,這楊佑看來是要想一通宵了。
其實,李睿還是不太瞭解自己的這個大兒子。
楊佑可沒他想象的那麼執拗,他想了一路沒有想通,當即回房把李睿的問題寫成了三份紙條。然後叫來自己的隨身伺候的侍衛:
“你們把這三份題目分別交給國子監大祭酒孔穎達、太常寺卿王通、宰相魏徵,就說這是父親對我提出的問題,請三位老師指教。”
一旦把皮球踢出去了以後,楊佑就安心的去睡覺了,根本不存在去熬夜想通宵的問題。
負責楊佑安全的龍衛,把這一訊息報告李睿以後,李睿也是哭笑不得。
現在的孩子們都這麼會利用手頭的資源了麼?
確實,要是楊佑求助的這三人都解答不出來,他一個十二歲的小屁孩更是沒有什麼辦法,真不如去睡覺。
李睿心中暗忖:看來這小子天生就是一個使喚人的人上人,命好。
楊佑求助的這三個人中,孔穎達和王通都是他的啟蒙恩師,從小教授他如何做人做事,而魏徵是後來女帝給他制定的老師。
由於先入為主的思想作怪,楊佑對啟蒙恩師的感情要深厚的多,對魏徵這種自己家長指定的老師內心還是有點牴觸情緒的。
小孩子從小都有主見,現在自己碰到了如此難題,本不想求助據說是心學弟子的魏徵。
但想著這魏徵現在是自己明面上的老師,如果請教其他人,而不請教他,那勢必會把這個魏徵給得罪,讓師生不和的情況表面化,對自己登基以後的統治不利。
所以,這楊佑才把魏徵算了進來。反正你魏徵是擔著未來帝師的名義,你不操心誰操心?
看看,這才十二歲的小屁孩,放到上個世界的華夏還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學生,可是在這大隋,就已經是一個具有權術思想的小大人了。
果然,由於楊佑的禍害,年紀已經一大把的孔穎達和王通兩人硬是一夜都沒有睡好。
李睿這一首提問的小詩,直接就是提出了三個問題:
第一句說的是孟子裡“齊人有一妻一妾”的故事,李睿是在質疑為什麼這麼窮的人還娶的起一妻一妾。
第二句“鄰家焉得許多雞”,這也是《孟子》裡面的一個典故。孟子講,有一個人天天到鄰居家去偷雞。那李睿就問了,鄰居家哪裡來的這許多雞,讓你天天去偷?
後兩句最狠,直接罵的是孔子,那時周朝天子在位,既講忠義,孔夫子就該效力周朝,匡扶盛世禮樂,可是他卻奔波半生,到處投靠不忠王室的諸侯求官做。
前兩句還好說,勉強可以解釋是孟子們的門生為用故事來教育人,有故意杜撰的嫌疑。
反正只看故事的教育意義就好,無需糾結這些小細節。
那麼如此胡混,應該也算勉強能解釋或者糊弄過去。
關鍵是後面兩句,讓孔穎達這個孔子直系後人都臉紅不已,實在是不好解釋,怎麼解釋都不對。
你說孔子為國為民吧?可他如此崇尚禮儀忠義之人,該為周國打算啊,跑去周遊列國算是什麼事情?
你做孔子不對吧。可那是自己的老祖宗,是儒教的聖人,這如何能說的出口?這個面子如何能丟?
糾結一夜後孔穎達知道,能給楊佑出這種題目,又逼得楊佑不得不回答,只有求助場外指導的人,只會是楊佑的父親,當今文聖李睿。
本來女帝也是有資格逼迫楊佑的,但女帝學問不高,又一直對儒教存有敬畏之心,是絕對不會對儒教聖人提出任何質疑的。
就像天下廣大的儒教學生,個個都把那四書五經作為儒教聖典,只會去揣摩和背誦,並作為自己做文章引經據典的來源。
是絕對不會想著去質疑一下這裡面的故事是不是真實?是不是合理?
更加不會去近乎指著儒教聖人的鼻子罵其假做忠義,不去找周天子效忠,而是去那些明顯已經不尊重周天子的諸侯國求官了。
所以,雖然孔穎達心裡也沒有什麼好的說辭,但卻不能不回覆,畢竟這可是未來大隋皇帝楊佑的徵詢。
思前想後良久的孔穎達,只有給楊佑回覆了一封信件,上書:
乞丐鄰人皆典故,無需捨本逐字究;只有先賢事諸侯,唯有當時聖人憂。
楊佑看著這當代孔家輩分最高、研究儒學最精通的老儒給自己來了一個,平仄不對,韻腳沒有,的打油詩也是哭笑不得。
自己這位啟蒙恩師是遭受了多麼大的思想衝擊啊,一生追求謹慎的他,居然做了一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詩來搪塞自己。
而且,這打油詩也只大致回答了第一和第二句的疑問,對質疑孔家聖人的話語完全沒有辯解解釋的意思。
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當時的情況我不知道,要想知道,你要回去當時的環境,去問孔聖人了。
這就是文人的耍賴了,反正我們祖先聖人當時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和原因的,只是我們作為後世子孫無法瞭解其中的原因而已。
王通的回答和孔穎達的回答差不多,也是認為《孟子》中的小故事有杜撰的成分,無需多去追究字面意思。
而對孔子的質疑,王通做的更是乾脆,完全不予回答。只是表明這是儒教聖人的事情,他沒有資格去評價和議論。
其實,這也是耍賴了。
只有魏徵要送信之人帶回來的回答,最是直接明瞭:
“臣不知,不敢也不會妄加猜測先賢意圖。但若以心學理論來尋求答案,卻是很簡單,人要先活著才有可能再去傳播學問。這是人性,無可厚非。”
楊佑好好的睡足了一覺,起來後就看到了這三個老師的回覆。
他思索了一番以後,在和李睿共進早餐的時候,也就對李睿說:
“父親,我覺得你昨天的問題很有意思,我連夜請教了三個老師。兩位儒教的老師基本上就是用耍賴的辦法在胡混。只有一個您開創的心學傳人的老師,回答說這孔子去諸侯國找官當,是人性。
我一時有點轉不過來彎,但卻直覺的認為,心學學子出身的老師說的“這是人性”更加靠譜,距離事實的真想更近一些。”
李睿聽完後,點點頭,對自己這有些老成持重的大兒子說道:
“你能在想不通的情況下,不鑽牛角尖,而是交給其他更專業的人去回答這個問題,這很好。
至於我提出的三個問題,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遇到問題是如何去解決,如何去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所以,你昨天的表現,可以得到四分,滿分是五分。”
“那,父親,我丟掉的一分是在哪裡?”到底是個孩子,對很多東西追究的就是一個盤根問底。
“你丟掉的一分是因為你發動的人還不夠多。你是知道的,你未來身上的擔子很重。一定要多聽多辯,絕不能只找三個人,而這三個人還只是兩個陣營的人。
那支援你判斷和做出決定的依據其實是不夠的。
用一句你現在應該理解的話來說,這就是樣本量還不夠多。
明白嗎?”
“可我的老師只有這三位,我去找誰收集樣本?”雖然楊佑很不服氣,但是卻瞬間就領會了樣本的意思。
對此,李睿真是對自己的這個兒子滿意極了。
有了這個悟性就什麼都有了,至於,眼界和胸懷,自己再慢慢培養就是了,不急,李睿有的是手段。
李睿只是笑笑,拍了拍自己兒子的頭頂。
他並沒有和自己這個十二歲多,一身都是反骨氣息的兒子去爭論,太沒必要。
至少,李睿的第一步是成功了,自己的兒子願意和自己無保留的進行交流。
這點可是很多父子,特別是皇族父子之間都無法完美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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