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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磬城臉上的笑面終於破碎,露出滿滿地不可置信,以手腳開始,化作碎屑灰塵灑落在地,艱難道:“…為什…麼?”
——為什麼會無動於衷?他不信一個強者對變得更強沒有奢望。
“垃圾便是垃圾。”慕南卿捻開手中扇,擋住了冷笑地唇角,好整以暇看著面前逐步隨風而散的虞磬城,眼神戲謔道,“你最好能夠真的永生不死。往後的千百年,你的不死之身,會成為你畢生揮之不去的噩夢。”
折磨一個不會死去的人,可比直接殺了那個人殘忍太多。
虞磬城瞪大了眼睛,最終粉碎在了風雪中。
慕南卿於寒風靜立許久,直到指尖凍得發麻,才緩緩回過神來。
冷冽的風吹拂她的秀髮,將幾絲泛白的髮梢送入眼前。
慕仙尊的眼神明顯僵硬了一下。
她略略嘆了口氣,暫時不想回到二王府面對那個拎著鐵棍朝她喊不共戴天的蠢女人,運起輕功,奔著那坐落在人煙稀少之地的尋客酒樓去了。
雅閣中,小掌櫃阮亦看著慕南卿一身淺墨色衣裙,不由得張大了嘴巴:“尚尚…尚卿公子?”
“你——竟然是女的!?”
“你已經問過多次了。”慕南卿放下手中茶盞起身,無聲笑了笑,“我來是想討教將髮色恢復如初的法子,你若沒有,我便告退了。”
阮亦聽到動靜:“公…尚卿要走了嗎?”
“嗯,”慕南卿笑語嫣然,絲毫沒提及蕭宸玖與之的關係,“我得趕著去趟二王府。倘若運氣上佳,還能吃到一頓不錯的晚飯,何樂而不為呢?”
“那我祝你馬到成功。”阮亦撓頭憋詞,他能感受到面前人相比較頭一次來酒樓時的胸有成竹,此刻有些心力交瘁,滿心愧疚道,“你髮色變白是心病所致,除了平緩心緒讓其慢慢恢復外別無他法,恕我無能為力。”
慕南卿微微頷首,無所謂地擺擺手,臨離開時還不忘停下腳步,回謀打量了一番小老頭模樣的阮亦:“小妖精,雖然你的裝扮可能用了十幾年,但…真心欠揍。聽我一言,為你挑選衣裳的僕從,可以趕走了。”
阮亦:……
慕南卿磨磨蹭蹭走出雅閣,剛剛關上門,就聽見阮亦氣急敗壞地嘶吼聲:“你敢嫌我醜!?你以後別來了!”
…
慕南卿不緊不慢晃悠到二王府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縈兒暗中派出去尋找王妃的影衛們在得知她進入尋客酒樓後無功而返。
與之同時,二王府的議事大殿內已經聚集了除去蕭宸玖和蕭竹遠之外的所有鳳子龍孫。
前者傷勢未愈不宜操勞走動,後者昨夜回家遭遇神秘人襲擊,據說瞎了一隻眼睛,也未到場。
大皇子蕭靜安、五皇子蕭明哲、和七皇子蕭越山,甚至連今上本人都在,足以見得此次二王府事件有多麼嚴重。
除了王孫貴族,在場還有不少高官厚祿權貴,一直在竊竊私語討論著襲擊皇嗣居心叵測、其罪當誅。
在皇城天子眼皮子底下發生這等惡劣事件,今上印堂發黑,眉心擰成一團,看看左右並未發現慕南卿的影子:“宸王妃身在何處?”
這種場合,蕭宸玖因為養傷未到場,原本在場的慕南卿卻不知去向、遲遲不肯現身,實在是容易落人口實。
“皇上!依老臣看,這次邪僧誅殺諸位殿下,興許就是宸王殿下自導自演的一場戲!”陰鬱而尖酸刻薄地聲音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尖嘴猴腮的王丞相有理有據猜測道,“近日以來宸王便不常在二王府中駐足,早不受傷晚不受傷,偏生昨日重傷昏迷,天下哪有這般巧合?”
一石激起千層浪,確實是太巧了,眾朝臣紛紛低聲議論起來。
“王丞相何以斷定?在父王母妃喪期害了所有人,必會引得皇爺爺起疑心,這對六皇叔而言並不是上上策!”穿著孝衫、在宸王府眾鬼衛護翼之下撿回一條命的蕭巖詡啞聲反駁出口,蒼白稚氣的小臉上滿是慍怒,“六皇叔不是那樣的人!”
“世子殿下,這話就不對了,”王丞相令人反感地聲音再次胡攪蠻纏,“各位殿下可是剛才死神手中逃過一劫,不能因為你的盲目相信就讓真兇逍遙法外。”
蕭巖詡一向紈絝,平日裡做得最多的事便是同人吵架,還從不曾為誰辯解過。
面對王丞相的步步緊逼和其他人的竊竊私語,委屈得手指尖都在發抖,眼底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你們胡說,我的六皇叔傲骨錚錚,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王丞相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詆譭我家王爺,是何居心?”輕淺淡漠地聲音悠悠傳來,一身淺墨色衣裙、三千青絲挽在腦後的慕南卿緩步穿過人群,神色冷然、居高臨下看著太師椅上的王丞相。
蕭巖詡精神一震,緩緩舒了口氣。
瘋女人來了,她會幫皇叔的吧?
他已經無父無母,絕對不能再沒了皇叔。
“老臣只是說出了事實。”聲音不友好王丞相捋了捋相服寬大的衣袖,嗤笑,“宸王不是一直以來心狠手辣,殺光手足算得了什麼?普天之下,還有什麼事是他蕭宸玖不敢做的?就算是殺了皇上——”
“說得好。”冷漠又略帶壓迫感的音色打斷了王丞相的誇誇其談,慕南卿吊兒郎當找到那個屬於蕭宸玖的位置坐下,面無表情拍手稱快,“王相若改行說書唱戲定然是一流,幸好九五之尊尚在此處,你說的不算。”
一襲淺墨色輕揚,絕世風華,配合著不同以往犀利的言辭,三言兩語噎得王丞相說不出話來。
這瘋子明明在罵他:皇上在此,你算作哪根蔥?
一語畢,老丞相的臉憋成了豬肝色,全場禁聲,眾人的目光皆在慕南卿身上聚集,眼中只剩下那抹並不張揚的淺墨色。
慕南卿話很不客氣,既赤裸裸額羞辱,也是告誡。
一屆朝臣,插手皇族內家務事,這手伸得太長了。
今上礙於王丞相家族實力盤根交錯不好發作,今日她便替其唱紅臉,也算是她面對心上人這個不算父親的父親最後一次妥協。
慕南卿忽視了旁人的目光,坐在屬於蕭宸玖的位置上對今上敷衍地行了一禮:“父皇。”
上首席位處的九五之尊依舊高高在上,氣宇軒昂,周身散溢著威震四海之氣魄,彷彿親子接連喪生於他而言並無影響。
今上目光注視著慕南卿,眼裡有著幾分隱晦的歉意,開口是濃濃的不怒自威之感:“坐著吧。”
慕南卿點頭,唇角輕揚,在所有人形形色色的目光注視下,旁若無人捏起手邊酒壺,熟練地倒滿一盞酒液,還不忘揮手示意上前伺候的婢子退下。
“老六傷勢可好些了?”今上先是例行問了一句。
慕南卿頂著一臉你在跟我說話嗎的神情抬起頭,自顧自灌了一口酒水:“也就那回事兒吧。”
“大膽——”一旁的公公剛要怒斥慕南卿的無理,被今上抬手攔住了。
“此次朕的子孫集體遇襲,宸王妃有何看法?”今上從始至終都沒有講幾句話,卻始終追著慕南卿盤問個不停,意味難以揣摩。
慕南卿想都沒想,看著盞中酒,神色懨懨、態度敷衍答道:“沒看法。”
想從她嘴裡套出話來?做夢。
她歪著頭,開口補充兩句:“邪僧是父皇親自所請,我一介替受傷夫君前來祭祀、四六不懂的女子能有何高見?”
“……”今上被噎得半響沒接上話。
慕南卿將盞中飲盡,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小唇,抬手又倒了一盞,垂著眼瞼不聲不響,似乎是在考慮。
今上眉心狂跳不止,終於忍不住蹙眉,提醒道:“宸王妃年紀尚小,這梅子酒烈了些,多飲傷身。”
今上示意站在左側的公公去把慕南卿席位處的酒壺拿走。
公公領命從今上的上首位處走下來,快步走向慕南卿的席位,舔著老臉笑:“宸王妃,對不住了。”
說話的同時,公公蒼老白胖的手一把抓住酒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帶入懷中緊緊抱住,一點“對不住”的樣子都沒有。
慕南卿一臉黑線,她分明看見了這個公公那原本溫柔的笑意中藏著了三分小人得志。
她不滿地皺皺眉,抬眸向高位上的人瞪過去。
今上是腦子抽了嗎?飲酒也管?
慕南卿無奈地看著這位帶有莫名敵意的公公。
滿頭花白的公公正用算計的眼神看著她手中的鎏金酒盞,看那眼神,只要慕南卿一個不注意,他就會劈手奪過去。
慕仙尊沒心思逗他,略微權衡了一番後將手中盞內已經倒好的美酒主動遞過去,防止這位公公下一秒搶盞酒水飛濺:“都拿走。”
美酒被盡數拿走,慕南卿愈發覺得無趣,只得抬起頭正視今上的眼睛,四目相對,一字一頓回答了他卻才的話:“父皇剛問兒臣有何見解,兒臣的見解其實很簡單。從哪兒找來的超度誦經僧人,便去哪裡找答案。不管做事之人有多謹慎,只要夠認真,縱使知情者已盡數滅口,總會留下能夠串聯在一起的蛛絲馬跡。”
“總之——”慕南卿拂袖緩緩起身,唇角竟然破天荒露出一絲輕笑,“我家王爺人品很好,斷不會拿他明媒正娶回家的妃冒險,何況沒到場又傷得很巧的皇子又不是隻有蕭玖玖一人,好好想想吧諸位。我還有事,暫且告辭。”<!--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