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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嘆零丁 第六十四章 劍宗(四)北歸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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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州的第二個晴天裡,青坪山腰肅然的閣樓矗立在綻放青嫩花苞的山林木野間,當今晨嫋嫋的霧靄在隨逐漸高升的旭日帶來的溫暖下,緩緩化作山間草木裡的晨露,朱牆墨瓦外,丹楹刻桷的攢尖圓亭中,腰間掛著明黃酒葫蘆的身影手中又提著一隻火候剛剛好,油滋滋,熱騰騰的燒雞。

金羽客做個睡夢羅漢,側躺在亭裡的護欄下,毫不在意形象的掰斷了一隻肥碩的大雞腿,當著亭外述職的通執亭弟子便大口啃了起來。

一隻雞腿的功夫後,亭外的弟子眼饞的抹了抹嘴角後姍姍離去,只餘亭中吃飽喝足手裡拿著半截雞腿骨頭的金羽客。

溜光不剩一絲一毫油漬肉筋的半截雞腿骨在金羽客手中翻來覆去,哼著小曲兒的人兒從腰間取下汀湯作響的酒葫蘆,拇指一彈,葫蘆釦子便清脆的被開啟,遞至鼻間閉眼默默感受一番佳釀的醇香,這才咬住了葫蘆嘴,猛灌了一口。

“好酒!”金羽客滿足的發出一聲呻吟,頜下鬍鬚裡的酒珠隨他輕顫的下頜滴落到道袍衣襟,翹起腿,滿足的打了個酒嗝,眯了眯眼,便依著日漸高深的從某個特定角度照射入亭的溫暖陽光,靠著亭柱打起盹兒來。

隨冬潮而去,依春風而來的山野鳥畜在東昇的旭日下輕鳴殘冬,歌頌泥土裡逐漸破土的新嫩。

一隻率先嗅著初春風味的麻雀從亭子外的一顆樹上銜來一片黃葉,落到了另外一顆樹上,初春時節,鳥雀築巢。

而這隻麻雀便是千百隻南遷的麻雀,在寒潮退去之後,從南方飛躍了數百里,跨過了無數山川曠野,終於回到了棲息之地的其中一隻。

小麻雀再次振爍翅膀,停駐於靠近青坪山腰圓亭不遠的一截略微有些粗壯的黑色“樹枝”上,靈巧的頭顱四處打量張望,尋找著一處絕佳的既可躲避天敵,又能繁衍生息的築巢之所。

少頃,張望的小麻雀突然有些疑惑的攥了攥粉褐的鳥爪,它低頭看著爪下黑漆漆的“樹枝”,感受著其中傳來的一股讓它不忍離開的,像極了春風裡,朝陽初升時,溫暖和煦的陽光。

然後銜著枯葉的粉喙輕輕碰了碰黑色的“樹枝”,然後振翅浮空,又輕快的落下,反覆幾次,不厭其煩,看樣子似乎是在感受這截迥異“樹枝”的強度,看其是否能夠承受自己的重量。

見這黑色的“樹枝”紋絲不動之後,小麻雀滿心歡喜的輕鳴一聲,歪著頭將枯葉放下,擺在了“樹枝”一處平滑微凹的拐口出。

隨後再次飛掠而起,去尋找新的枯葉與新泥……

離開幽州,追尋而來,查清楚了目標幾乎所有訊息的彌四便趕到了雲州。

隱弈門的潛行身法號稱天下無雙,即便是在曾經那位的追殺中,起初他們也自信於自己的身法而對那人的追殺頗感不屑,至於最後依舊被滅門,卻僅僅只是低估了那人對於隱弈門必殺的決心與魄力。

所以,即便擁有天下無雙的身法讓他們同那位殺穿整個修行界的劍修生生耗了十年,最後卻也依舊敵不過準劍聖的肅然劍意,讓隱弈門化作了漫漫修行界歷史長河中的一朵終將消逝沉淪的浪花。

但,漫漫歲月裡,誰又能夠不厭其煩的與一位準劍聖生生耗了十年光景才日暮途窮。

況且,現如今在清規院那些戒律僧的幫助下又有完善提升的身法,於那次次的黑夜廝殺中不斷感悟後的身法,早已不再是與過往隨那人長劍亡魂下師兄弟們的身法相同了。

所以,彌四才有信心,甚至藉此摸上了劍閣,雖然只是外峰,不過也依然自樑上從那位叫李修嵐的弟子口中打聽到了一些他想知道的訊息,比如關於劍閣首徒的,比如關於那個如今風頭正盛的白衣劍客的,又比如那些已經被他焚燬的黃紙上關於江元又沒有道盡的……

他無法潛入劍閣內峰,畢竟那些隱藏著隱晦玄奧氣息的法陣可不是如今的他,這個不過中境的只能藏人身後暗下殺手的短促匕首所能擅闖的,更遑論那一座座的接天山峰之中,還有諸多上境的強大恐怖存在。

所以,他來到了青坪山,憑藉著不可同日而語的身法,直上山腰矗立的閣樓,這山腳下所有值守的弟子自然形同虛設,另一方面,劍閣自然也根本想不到,不日後,會有殺手膽敢暗殺身為天下正道之首的劍閣閣主的親傳弟子。

此刻,那圓亭外不遠處的樹幹上,枯坐一天一夜的彌四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眸之中無波無瀾,沒有一絲一毫的多餘情緒,略微有些渙散的瞳孔裡對映著亭中那道假寐的身影。

他周身的氣息盡數收斂,彷彿與身下的那棵樹融為一體,枝丫隨風而動,他的衣襟亦有所動,所以,縱使只是離著那圓亭幾乎兩三個呼吸間的距離,亭子裡假寐的身影也沒有察覺到一絲的不對勁。

刀已橫在脖頸,而獵物卻依舊渾然不知酣然入夢,視劍閣中境執事的靈識修為於無物,可見彌四的身法早已脫離了鬼神莫測的範疇。

沒有絲毫情緒的眼眸盯著亭子裡的那道鼾聲漸起的身影,無情無緒,所以六識無法感應他的存在。

這是經過他的篩選後,最終確定的目標,雖然整個山上主事的就這麼一個執事,不過彌四還是謹慎的從那些掃雪的,封路的,值守的弟子之中通通都篩選了一遍。

謹小慎微是身為他這樣的人,不可或缺的品質,一天一夜的等待時機並未耗盡他的精力與耐心。

昨晚他本來便已經有了出手的良機,在那亭中的身影自劍葫蘆中激射一道劍氣震暈一隻他事先準備好的雪兔後,金羽客飛掠入林,正是他空門大開之時。

然而耐心極佳的彌四依然沒有出手,他只是默默的記住了那道劍氣的強度與速度,以及金羽客的身法反應速度,然後隱在暗處,在腦海之中不斷衍算……直到今晨。

直到此刻,所有應對皆準備完畢的彌四便在丹田之中緩緩運轉起了體內靈力,渡過四肢,斂於奇經百脈,雪山氣海。

……

青坪山裡陷入了一陣詭異的靜謐之中,那些朝氣蓬勃的年輕弟子此刻皆是十分“默契”的陷入了昏睡之中,這自然只是鬼神莫測的彌四在上山前留下的一些小手段。

正如前面說的那樣,他是一個本不該再出現於世間的亡魂,所以他所有的行動自然就更加小心且謹慎。

林子裡,樹影婆娑,碧藍的天空偶有遊雲,一片接著一片,在風裡漫無目的的遊行著,在那天空刺眼的光球下,悠哉的踱著步。

蒼穹下,圓亭外,樹幹上枯坐的黑色身影緩緩的站起身來,他的體外漸漸瀰漫其一股霧氣,像是從高空落下的瀑布所濺起的層層氤氳水霧。

彌四扶著樹幹的肘窩裡,一片枯黃的落葉被霧氣撐起,在半空中悄無聲息的湮滅,然後融入那片自他體內釋放,瀰漫周身的白靄裡。

陽光突然被遊雲遮掩,林中的光線便頓時為之一暗,於是,樹上的身影便動了。

天地之勢匯聚如淵,氣機飽滿煦和如玉,彌四渙散的眼眸倏忽一變,一道戾芒攜勢鎖定亭內酣睡的身影,那顆他落腳的大樹隨後驟然一顫,空氣之中濺起一片塵埃,彌四便融入風中,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射向了亭內的劍閣執事。

徒然汗毛倒立,被一股陰晦莫明的氣機鎖定早已失去先機的金羽客驟然驚醒,隨後看也不看,便腳掌猛的踏地,如跳蚤般激射而起,然後將手中的半截雞腿骨頭朝著鋒芒所向之處狠狠的擲去。

而其身體則順著反震的力道,撞斷圓亭低矮的護欄向著亭外退去,圓亭一側頓時激起一片木屑塵埃,在透過浮雲並不均勻的縫隙照射在林間的幾絲光幕下晶瑩閃爍著。而他的另一隻手則是朝著腰間的明黃酒葫蘆摸了過去。

然而,被撞的粉碎的護欄尚在空中茫然的飛舞,等不到金羽客的手伸向腰間早已變酒葫蘆為劍葫蘆的仙兵之時,那道氣勢如虹的黑色身影便已然穿過激射的木屑塵埃到了他的身後。

雖然金羽客終究反應了過來,不過看著觸手可及依然在意料之中的距離,彌四變拳為指,並指攜所聚之勢以雷霆萬鈞之態悍然點向金羽客的背心!

獵獵作響的衣襟有些反應不及,畢竟兩人的反應不過在千分之一個呼吸之間,所以當金羽客感應到背心那股蒼勁雄厚的指力後,本就弱了一籌的氣勢,不過憑藉本能和常年的經驗強行拉開了片刻的距離,為體內氣機的舒緩榨取了一絲稍縱即逝的餘地。

然而,他似乎依舊低估了身後蓄勢已久,出手時機絕佳的黑衣人的那悍然一指。

“躲不過!”金羽客驟然的反應令得體內氣機不暢,他臉色蒼白難看,又驚又怒的想到。

兩根被元氣包裹的修長手指沒有絲毫意外的穿透了金羽客被風灌滿的劍袍,然後遞入了金羽客的體內。

然而有些令彌四意外的是,他這本該令眼前這位劍閣執事頃刻間失去所有行動之力的一指,似乎並未達到理想中的效果。

彌四看著借他那一指餘力,已經朝著山下迅捷無比的逃竄而去的劍閣執事的背影,捻了捻手中被元氣包裹的金羽客的氣血,然後皺了皺眉頭。

“偏了三寸,躲開了?”

話音落下,便見彌四的身影自原地赫然消失。

……

“咳咳……咳”氣息漸漸短促,臉色越發蒼白的金羽客一邊極致運轉身法,一邊不受控制的持續咳血。

從他微躬略顫的身形可以看出他此刻的身體受了很重的傷,然而他的背後雖然有一個觸目驚心的血洞,卻並不致命,反而是微躬的腹部在急劇下山途中的牽扯下,令他倒吸一口涼氣。

先前,本該癱倒在地的金羽客,在那千鈞一髮之際,竟是強行吐盡胸肺之中的氣息,急劇收縮拉扯腹部的肌肉,讓自己幾乎折斷,這才堪堪躲過了那本該讓他喪失所有行動能力的兇險一擊。

然而,儘管躲過了致命一擊,但他現在也依然有些不好受,不過此刻金羽客並沒有絲毫的閒心去關注自己體內的傷勢。

青坪山遇襲!想起先前那黑衣人遊刃有餘的出手,然後在心中又默默補充了一句,蓄謀已久。

電光火石之間,金羽客已經快要逃到山腳,一路上的靜謐讓他的心情沉到了谷底,他不知道那黑衣人是不是已經屠了整座青山,他不敢讓其他的思緒影響了自己的速度,如今只能靠他了。

他必須把此間的訊息儘快傳回山裡,而青坪山隔著劍閣群山不知深並不遙遠,中境的修士不過半個時辰的腳程,然而背後不緊不慢甚至有些閒庭信步的身影就這麼遠遠的綴著自己,不管自己如何提升速度,都始終無法與那道黑色的催命符拉開距離。

於是他強行壓下體內的傷勢,蹙著眉頭忍住喉間反湧的腥甜,強勢的一躍而起,單手掐起劍訣,祭起了腰間的仙兵,一道劍幕自劍葫蘆中激射而出,然而劍幕尚來不及鋪開,金羽客便突然察覺身後的身影驟然消失。

然後,他的瞳孔收縮成針,一道模糊的虛影映入他的眼簾。

“好快!”

一隻修長的手便握住了他掐訣的手,同時周身的幾處竅穴被強硬的封鎖,身體還來不及反應的金羽客便只覺自己虛弱乏力,一瞬之間,就被封住了所有的竅穴!

……金羽客無力的跌坐下來,再也難忍喉間的甜意,捂腹齜牙,冒著熱氣的鮮血從他的齒縫倒溢。

金羽客靠著一顆樹,眯著眼睛打量著眼前這位周身白靄嫋嫋的黑色身影。

他沒有說一句話,而彌四也沒有問一句話,兩人看著對方就這麼沉默著。

金羽客在看對方那張陌生冷漠的臉,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些他的目的,因為這是此刻動彈不得的金羽客唯一能做的事。

彌四在看他的傷勢,然後推斷出了這位劍閣執事先前是如何躲開的自己那一指,然後一直微蹙的眉梢便緩緩舒展了開來。

隨後,彌四毫不費力的撬開了金羽客的嘴,然後從乾坤袋中摸出了一粒赤紅的丹藥給他餵了下去。

金羽客只是憤怒的看著眼前這個臉色有些蒼白的年輕人,因為他周身所有的竅穴都被眼前之人徹底的封住了,他雖然不知道為何這個年輕的黑衣人並未第一時間殺死自己,但他知道黑衣青年喂自己吃下的那粒赤紅丹藥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便如他所料的一樣,他眼中的那道黑色身影正逐漸變得模糊,他的神識在不受控制的開始渙散……

徹底失去意識前,他並未反思自己身為劍閣執事的失職,也未對眼前這個黑色身影有什麼不甘與怨念,他只是有些惋惜的想著,自己的劍葫蘆裡那些還沒有喝完的酒。

他努力的對著彌四站立的方向,狠狠的撐著眼睛,他的喉嚨裡發出微弱的嗬嗬聲,似乎是想說什麼,不過嘴裡倒灌的血水讓他有些難以發聲,然後他便徹底失去了意識,不知死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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