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輕腳還沒邁上樓梯,客廳便傳來一句不輕不重的聲音:“站住。”
李苒想裝作的沒聽見的樣子,可一想到後果……大半夜的,她嘆了口氣,腳下轉了彎,走向客廳。
賀家的客廳極大,中間擺放著一套後現代雕花米蘭歐式的真皮沙發,上面鋪著洋桑蠶絲手工打結的墊子。
而賀南方穿著一身絲質睡衣坐在沙發上,像一箇中世紀冷血貴族。
簡單點說,就是不像活人。
李苒十分不情願地走過去,距離賀南方大約三米遠的地方,她站住。
男人疏密的眉頭動了一下,顯然是對李苒的距離十分不滿意:“過來。”
想著李苒陽奉陰違的次數太多,他頓了一下,又說:“坐過來。”
李苒確實坐過來了,但是坐在了他旁邊的沙發上,也算誠懇。
賀南方手扶著前額,微微轉身,淡色瞳孔裡跳躍的怒火是騙不了人的。
李苒這副距他千里之外的樣子,實在是讓人火大。
兩人相顧無言,李苒只想上去睡覺,她現在不想跟這個男人待在一起,哪怕一個空間都不行。
“有事嗎?”她掩著面,輕輕地打了個哈氣。
“出去玩的開心嗎?”賀南方問。
李苒老實點頭:“開心。”
“比跟我在一起開心?”
李苒覺得他簡直是往自己臉上貼金,若真的要對比的,那真的是開心幾百倍!
賀南方這人,實在是見不得別人好。李苒現在的心情還算可以,只要不見他,甚至可以更好。
“為什麼這麼晚回來。”
李苒聽著,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她就知道,他在樓下襬這麼大的陣勢等她,準沒好事兒。
“吃晚飯,有點遲了。”她其實並不想撒謊,甚至連找的藉口都很拙劣。
對面的人輕笑了一聲,賀南方換了姿勢,他微微抬著下巴,手指墊在額邊,看向李苒時,滿臉都是心知肚明。
“跟我玩陽奉陰違,卻上趕著去找於鴻霄。”
熟練的諷刺聲:“回來又跟我擺這副愛答不理的態度。”
說到最後,聲音都變成咬牙切齒:“李苒,你擺譜給誰看?”
李苒心如止水,對賀南方知道她見於鴻霄這件事一點都不意外。甚至連賀南方知道這件事的後果她都能想象得到。
她閉眼,輕聲在心裡默數著,再過幾秒他會徹底爆發。
——
今晚得知李苒跑出去找於鴻霄,賀南方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被深深背叛了。
以前,李苒說愛他,身邊所有人都說她痴迷著他。時間久了,連賀南方也深信著這點。
可當一天,他深信的東西,變成謊言,虛偽地袒露在他面前,賀南方坐不住了。
他變得有點相信,李苒是真的要走,她真的不再喜歡自己。
賀南方說不出來心裡是什麼感覺,除了開始內心不適應之後。
更多的不安,恐慌。
這是他二十八年來,第一次知道害怕是什麼滋味。
以及……心臟揪著的疼。
頭頂的水晶燈光線太亮,把偌大的客廳照得如同白晝。人的心思在這敞白的燈光下,往往被無限的放大。
李苒冰冷的態度,讓賀南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視。
那些潛伏著的偽裝,披蓋虛情假意的討好,在這一刻全部撕破。她那張素淨倔強的臉,寫著滿滿的厭惡。
是的,賀南方清晰地感受到李苒厭惡他。
像厭惡一隻蒼蠅一樣的表情。
不得不說,這讓為唯我獨尊的男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冒犯。
他的表情已經不再是簡單生氣那麼簡單,漂亮的眼睛迷得狹長,投射出危險的訊號。
那雙墨色的瞳孔,快要燒起來。
李苒靜靜地跟他對峙著。
此刻的賀南方不亞於是一片高山之火,而李苒安靜的像一條靜謐的河。
即使孱弱,娟細,但堅定,勇敢。
時間靜靜地流淌,帶走的卻是不一樣的東西。賀南方越是不出聲,李苒心底裡漸漸打鼓。
而李苒眼神中慢慢浮現的退怯,讓賀南方找到那一絲脆弱。
她並不怕他生氣,賀南方發怒時反而是最冷靜的。
他雖會發怒,但永遠不會衝動。
李苒最害怕便是他眯著漂亮的眼睛,一言不發,盯著她看時——
常讓李苒有種被飢餓已久的猛獸盯上的感覺。因為想不到,他此刻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或許在想,是將她關起來,永遠出不了門好。還是……奪走她所有在乎的東西,讓李苒苦苦哀求的好。
顯然此時,這兩種可能都沒有出現。
甚至,連想象中的雷霆之怒也沒有到來,賀南方只睜著一雙眼,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他挑著高深的眉:“怎麼,現在連裝都懶得跟我裝了?”
李苒撇開眼神:“你知道就好。”
賀南方像是聽到笑話一樣:“李苒,你是不是一直以為自己挺聰明?”
她很坦蕩:“如果我不聰明,今天下午你怎麼三兩句一鬨,就放我出去了?”
即使賀南方冷麵,也掩飾不住顴角上泛起的惱羞成怒,尤其是在見識到李苒的陽奉陰違後,更加對她下午演戲騙他的事情耿耿於懷。
看到賀南驕傲的表情逐漸潰裂,她再接再厲:“如果我不聰明,又怎麼能騙得過孔樊東,跟於鴻霄見面呢?”
賀南方的表情變得異常難看,怎麼說呢。
他一不高興,李苒的心情就很快樂。她想,跟賀南方呆久了,或許她也變得不太正常。
說完這些話,她唇角勾著淺淺的笑。
賀南方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他的瞳孔顏色本是極淺,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琥珀色的眼睛裡常年蒙著一層淡淡的冰霜,只有很偶爾,那雙瞳孔會變得深邃……像被投進一把烈火,變得熾熱。
他薄唇輕啟:“告訴你一件事,今晚我和伯父說了我們的婚事。”
李苒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思議地看著賀南方,脫口而出:“你瘋了?”
說完這話,就見賀南方抿著嘴唇,眉眼裡甚至盪出幾分笑意,看上去甚至有幾分“毛骨悚然”。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黑色的真絲睡衣鬆散地裹在他健壯的身軀之上,像是撒旦的黑袍。
“我想你聽到這個訊息一定會很高興,嗯……”
“起碼,比我聽到你又去見於鴻霄要高興。”
這句話顯然吃醋的意思要高於生氣,甚至還有幾分……怨氣。
——
李苒站在熾烈的燈光下,頭頂被一圈又一圈的光暈籠罩著,眩暈的厲害。她冷漠地想著,是不是因為自己曾經喜歡過他,所以賀南方就能對她這樣為所欲為。
以前她深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