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地禁錮著他。

隨著無定上人心念所動，鴻蒙道人也開始自行轉身，向著自己來時的方向走。

“師尊，我們為何一心向仙，一再修真？難道我們修真就只是為了成仙？那我們是為了什麼而成仙？成仙之後我們又該做什麼？祖師爺他不是為了救人、救更多的人才飛昇為仙的嗎？那為什麼到了我們這裡，明明不用飛昇成仙就可以救人卻不救？如此捨本逐末，根本是本末倒置——”

“便是本末倒置也罷。”

無定上人打斷了鴻蒙道人的話。他不是不理解愛徒的想法，他只是作為師門之長，選擇了優先徒子徒孫們的性命。

“鴻蒙，我沒有祖師爺那樣的心胸，能視天為家，地為鄉，蒼生萬物為己出。我一生沒有道侶，更沒有親子。於我而言，這無量宗便是我的家，這無量崖便是我的故鄉，這無量宗的所有弟子，都是我的孩子。”

“我願為這無量宗而死，拿自己的性命去為無量宗的弟子們一搏，但我不願我的孩子拿他們的命去救別人。……我亦知我此等心胸，今生定與飛昇成仙無緣。”

說到飛昇就想起這幾百年間無量宗唯一一個幾乎要登仙飛昇的徒孫，無定上人氣著氣著就想笑了。

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當年最讓他看好也最讓他失望的忤逆徒孫顧凌霄不在這個世界裡，天裂帶來的災難是一點兒也波及不到她了。

想當年那忤逆徒孫當年就差臨門一腳便能飛昇，偏偏要拗著不去渡了九重天劫那最後一劫。他當時氣得險些吐血三升一命嗚呼，那不孝順的小傢伙兒卻還在他面前直接給他跳了觀世池。

觀世池是連線這個世界與下位世界的通道之一。其他宗派連線到下位世界的通道他不知其詳細如何，要透過觀世池卻是要捨棄肉身的。

這是因為每個世界的質量是不同的，有些世界之間甚至連次元都不同。像肉身這樣大質量、高密度、飽含著超強資訊量的物體從一個世界到達另一個世界，那是會引起非常多的蝴蝶效應的。質量大、密度高、資訊量過於巨大密集，這些都會使得肉.體難以進行“穿越”這種行為。最致命的是“穿越”有可能會扭曲肉.體，這就好比一臺電腦沒有安裝其他電腦上擁有的花體字，被設定為花體字的文字顯示出來就是亂碼或者殘缺。

觀世池這個通道已經無法考證是無量宗的上古高人們開闢出來的，還是天然形成的了。總之觀世池連線著無量宗與不同的空間、時間與次元，且觀世池這個通道具有將落入其中的人或是物體轉化為“資訊”的能力。被轉化為“資訊”的顧凌霄的肉.體相當於是溶解在了其中，沒有人能把已經化為看不到的“資訊”重新組合為一個大活人的軀體，也因此顧凌霄這一跳意味著她捨棄了這個世界，放棄了再回到無量宗。

無定上人不是沒有恨鐵不成鋼地怪過顧凌霄這個忤逆的小輩，只是事後他難免想起自己極度渴望顧凌霄成仙飛昇的起因——天裂又不是第一天存在於那個地方了，各宗各門各派對於天裂遲早會活性化的事情心知肚明。

這世界修真為什麼會與科學技術同步發展？那可不光是因為有些人無法修真，這樣的人就需要科學技術來彌補無法修真所帶來的“天生殘疾”。

說到底在這個修真.世.界，科學技術只不過是普通人不甘心於一定會死於天裂帶來的災難之中、所以才拼命進行開發與研究的內容。生產力的提高、民用科技的發展、醫療技術的升級、軍工乃至航天科技……這些都是“求生”這一終極目標所附帶的一小部分內容。

普通人都為避免絕種而付出如此之大的努力了，修真的各宗各門各派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只不過修真門派到底是無法放棄自己最初的追求，也就是：成仙。

成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無定上人自己也不大能搞得明白。不過無量宗過去也與科學組織合作過。這些科學組織的研究表明，成仙應該是指原本屬於這個次元、這個位面上的人拋棄原本的肉.體，將自身作為“資訊”昇華，好進入上層次元或是上層位面的過程。

如果顧凌霄能成仙，脫離了這個次元、這個位面的她自然也就不會受到天裂的影響與侵害。更甚者，她甚至可以從高次元或是高階位面來影響這個次元、這個位面的事、物乃至人……通稱人們稱這樣的仙上之仙為“神”。

“神”能掌管萬物生死，能操縱時間空間。“神”意味著無上的權利，至高的權能。“神”是各宗各門各派最終極的目標。

同樣能夠迴避天裂這樣可怕的災難，透過觀世池進入下位世界那等於是退步。畢竟誰也說不準到了下位世界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重新接觸到上位世界，更別提進入高次元與上層位面了。但如果是成仙成神，那不光是對一個宗門一個派別有所影響，指不定是對整個世界的所有人都有影響。

“飛昇啊……”

鴻蒙道人感嘆一聲，沒有回頭：“師尊，你是為了讓凌霄拯救無量宗的弟子、拯救這個世界的人、擴大無量宗的影響力才逼著她成仙的麼？”

“那是自然。”

無定上人毫不猶豫地點了頭。興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望著被傀儡咒操縱的徒弟，他難得地坦然捻鬚，還老頑童地一笑：“不過這些個原因吧也就只能排原因二、三。”

“我啊，就是想叫那忤逆徒孫活下去。她有那樣好的天賦，還有永不言敗的心性，她不該只是被囚禁於我們這樣的世界，她應該去探索更多的未知，收穫更多的可能性。讓她隕落在這世界裡，我會覺得可惜。”

天知道無定上人氣顧凌霄也就只氣了最初那兩、三頭。後頭天裂的活性化越來越明顯，他對顧凌霄那點小小的氣反倒是轉為的慶幸。

因此他讓徒弟鴻蒙出面做了好人放了古辰不說，還讓把古辰“扔”進下位世界，並且告訴古辰：“既然臭小子這麼喜歡你師姐，為了師姐敢忤逆師尊師祖，那你就和你師姐滾到下位世界裡待著去吧。暗戀了人家那麼多年，連個‘愛’字都沒膽量說出口……你個臭小子有本事就在下位世界裡纏住你師姐，讓你師姐和你長長久久地在下位世界裡待著別回來！”

“都說隔輩親。你當只有你一個人疼徒弟啊？”

無定上人哼哼唧唧幾聲，頗不好意思地背過身去。他這人嘴壞，脾氣也說不上好，就因為這樣他一生連個道侶都沒找著。對待徒子徒孫他也一貫只會拿出嚴父的姿態，像鴻蒙那樣自然而然的溫情流露，怕是再給他一萬年他也做不出來。

“這次你可得幫我把小傢伙們都給好好送進下位世界裡啊？那樣我也可以——”

赴死而不留遺憾了。

會讓鴻蒙難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