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窮要思變

辦妥陳果上學事宜的陳德勝沒過幾天就回了縣城，家裡又只剩母女三人，前面陳父帶回來的三百塊錢也基本沒了。這個時候的學費貴的嚇人，一個小學就要一百八十塊，跟當前的經濟發展程度本不相稱，要不是不想表現得特立獨行，陳果還真是不想上這個學！

眼下離陳爸回家不知道還要多長的時間，手上就這麼百來塊錢，那是肯定不夠的。有人肯定想問說，陳爸沒回家工資總有的吧，自己去拿或者託人帶回來都是可以的呀，為什麼一定要靠百來塊錢撐幾個月呢！

這裡陳果不得不交代一下，陳父是很少主動回家的，也沒有把工資按時補貼家用的習慣。前世的時候，他賺的錢基本都貢獻給了賭神，經常連陳果兩姐妹的學費都不能定期繳納。

陳果現在每天上學來回都要走十多里路，痛苦到不行，她本來前世的時候就對自己面板稍黑鬱悶不已，現在每天上學放學還把紫外線吸收了夠！抬頭望了望日頭，再了現下還算白嫩的胳膊。看來，改變計劃要提前了，再這麼曬下去，自己就該成小黑鬼了。還有就是現在家裡的情況是每況愈下，雖然農村都是自給自足，但你能從地裡種出豬嗎？

前世生活條件漸好之後，陳果為了養生，基本都改吃素。但那時自己是膩味了類才不吃的，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又是家裡吃不起，所以越發的想沾葷腥。

一直到回家，陳果都悶悶的，因為她發現，自己雖然佔了前世的先機，有發財的點子，但這些點子無一是現在可以實施的，它們都需要一個前提，那就是：啟動資金。恰恰陳果現在的家只比一貧如洗強一點，別說啟動資金了，連最起碼的生存都是勒緊了褲腰帶的。

張紅秀雖然發現了陳果的異樣，也只當她是因為剛開學，新到一個陌生環境有點不習慣而已。而陳荻向來是自娛自樂的，也不是愛粘人的格，一如既往的一個人蹲在石凳上塗塗畫畫，除了陳果剛回家時乖巧的叫了聲“姐姐”就沒下文了。

第二天一早，張紅秀一做好早飯就把陳果從床上撈了起來。陳果上學的地方離家較遠，早晨通常是六點不到就起床的。陳果自起床後眼皮一直耷拉著，張紅秀見了一通好笑：“你昨晚做賊去啦，怎麼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趕緊洗臉刷牙去，媽媽把飯給你盛好。”

等吃過早飯，陳果背起書包跟張紅秀打了聲招呼就要出門，這時張紅秀追了出來，手上拿著一個鐵飯盒，用布包好了塞給陳果。

“果果，這是媽媽給你準備的午餐，你帶上啊，前面給你的錢估計也沒剩多少了，你留著買零食。媽媽昨天昨天剛買的飯盒，以後午飯媽媽都給你準備好你帶去，我們乾淨節約。”

說完有點擔心確期待的眼神向陳果望過來，陳果直覺是媽媽怕她會嫌棄，因為這個之後很多條件好一點的小孩都是直接在學校食堂吃飯的。陳果倒覺得無所謂，自己二十好幾的人，沒有那種小孩子之間的攀比虛榮心，再說家裡也的確不是很好，張紅秀每天巴巴的五點就起床給她做飯，她每次看到母親年輕的身影，總覺得寂寂的。

陳果接過飯盒，撲過去虛抱了張紅秀一下，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沒有一絲異樣，對張紅秀說道：“謝謝媽媽，這是媽媽的愛心午餐呢，肯定很好吃。”說罷，向張紅秀揮了揮手，歡快的奔了出去。

九月的氣溫雖比八月時稍低，但沒有任何保險措施的飯菜放到中午還是不好吃的。陳果已經做好了午飯會報銷的準備了，誰知道一揭開飯盒的蓋子，撲面而來的是一陣米飯的清香和香辣的味道。

這對陳果不得不說是一個驚喜，張紅秀雖然格柔弱，是一個典型的傳統農村婦女。但一身好手藝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特別是製作小菜和調味用的辣醬。小時候來她家玩的小夥伴經常圍著她家飯桌上杯碟裡張紅秀製作的時蔬和辣醬，搶吃得不亦樂乎。

嘿嘿，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陳果覺得大好的資源就放在眼前，國家都倡導個體戶要積極創業，資源要合理有效的利用。現在資源有了——陳媽的手藝，陳果要做的就是動員張紅秀和進行前期的策劃工作。

喜滋滋的吃她的午飯，還不時把眼睛眯起來，這世界真是美好啊，難怪廟裡的彌勒佛一副享受世界的樣兒。

正吃得happly，幾個身影晃到了陳果跟前，陳果正沉浸在自己的賺錢大業中，發現一片影籠罩了過來，還在那兒怪到：難道是自己太貪心了，老天不爽！一聲嬌笑打破了陳果的腦內劇場！

陳果循聲抬頭，入眼便是班上出了名的花蝴蝶，對！就是花蝴蝶，姓花，名蝴蝶。當時開學第一天，班主任老師讓這群小蘿莉和小蘿蔔頭作自我介紹，陳果一臉乏味的看著這些新入學的小樹苗們，只覺得都要睡過去了。這也不怪她，從小到大，經歷過無數次自我介紹的陳果早沒了在陌生人前要表現的慾望。此時，聽得一聲嬌滴滴脆生生的稚嫩聲音：“大家好，我叫花蝴蝶，花兒朵朵的花，可以在花間歡快飛舞的蝴蝶！”請原諒陳果的一個忍不住，花蝴蝶！還真有人敢叫這個名字，更勝的是原來十幾年前從一個七歲孩童口中，就有了花兒朵朵了！

陳果的這一聲笑可謂是拋磚引玉之良方了，一聲聲大笑隨之爆發，陳果正上氣不接下氣，抬頭就對上一雙怨毒的眼神。陳果從來不知道，從小孩子身上也會見識到如此犀利的目光。這花蝴蝶真是人如其名，因為家境較好的緣故，穿戴都是班上數一數二的好，都說人靠衣裝，人家本身條件就好，這樣一來，說花蝴蝶是她們班班花那是毋庸懷疑的。還好現在大家都還是不懂事的小豆芽，要不然所有小孩也不會這麼不給美女面子，笑得前俯後仰了。

可鬱悶的是，從此陳果跟這個花蝴蝶的樑子就算是結下了。陳果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全班都笑了，你花蝴蝶就盯著我一個人不放呢。我又不是什麼花！其實她哪裡明白，她平時在班裡就跟隱形人一樣，對誰都沒有太親熱也沒有太冷淡，而花蝴蝶卻天生一個交際高手，加上家裡條件優異，班裡很多同學對她都有點刻意討好的意思。唯獨陳果，對她愛理不理的，也難怪小公主針對她了。

“陳果，你沒吃午飯嗎？”一個得意中帶著炫耀的聲音傳來。

鬱悶了，這人是眼神不對還是怎麼，沒見人正吃著呢！淡定淡定，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見陳果不理她，以為是陳果自卑了！驕傲的人普遍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自以為是。“你就吃這個啊，我媽媽說小孩子應該吃新鮮的飯菜，還應該多喝牛。”

“你家沒錢給你買飯嗎？今天中午食堂的飯可好吃了，你們說對吧。”說完還向周圍的小朋友求證，像是要孤立陳果的樣子。

陳果慢條斯理的扒完最後一口飯，心裡極端不爽，吃個飯都不讓人安生，這麼小的孩子就喜歡炫耀欺辱同學，難以預見長大後是怎樣的光景！略帶悲哀的看著花蝴蝶，掏出前幾天沒用完的錢，然後環顧了一下週圍的同學，不在意的說道：“我媽媽卻說成由勤儉敗由奢，家裡有的就不應該浪費，而且從家裡帶的飯菜更加可口衛生，這是我媽媽特地給我做的愛心午餐，跟你同大家吃的千篇一律的伙食相比，自有它獨一無二的地方。”

一番話把一群人說得一愣一愣的，雖然有些沒聽懂，但都覺得好像陳果從家裡帶過來的飯菜更值得他們羨慕嫉妒。而學校伙食團的飯菜，真的算不上可口啊。

眼看著花蝴蝶想再次發難，陳果立馬來了招見血封喉，繼續道：“最重要的是，我喜歡！好像去不去食堂學校沒有要求吧。”

一句話把花蝴蝶氣得只差沒撲上前咬死她了，這一回合，陳果勝！

陳果覺得這個花蝴蝶還真是公主病不輕，還真當自己是公主了！陳果是不會認為她是小公主的，那侮辱了弗朗西斯筆下描述的，秀蘭·鄧波兒曾演繹過的小公主的完美形象！

晚飯的時候陳果向張紅秀提出要她做些時蔬和辣醬去賣的想法，張紅秀一聽，下意識的就否定了陳果的主意。她覺得女兒怎麼這麼小的年紀就關心賺錢的事宜了呢，雖然現在家庭是困難了點，就算要補貼家用做些小買賣，但就這麼幾樣小菜和辣醬，拿出去賣也不怕招人笑話！

偏陳果一整晚都纏著張紅秀，大道理小理由說了一堆，弄得口乾舌燥的，張紅秀還是沒有一點鬆口的意思！

陳果的初步計劃是拉著張紅秀一起幹，卻沒想到張紅秀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固執保守。一輩子躺在婚姻的溫床裡，冷暖不懼，忍讓第一。

這幾天陳果時一有時間就去纏張紅秀，現在張紅秀都不敢回家了，一看到陳果的影兒就哆嗦。她此刻發現，自己的女兒怎麼這麼纏人加羅嗦！

這天，陳果一回家沒見著張紅秀，看小傢伙正在院子裡用小棍子掏蚯蚓玩兒，陳果走過去看著在地上滾滾圓溜溜的蟲身，打了個寒顫。立馬退到“安全距離”喚陳荻，陳荻正跟蚯蚓“溝通”著呢，聽得姐姐叫喚，倒是乾脆的扔了棍子就撲過去。

“姐姐，姐姐，剛剛有一群螞蟻欺負小蚯蚓，我幫它都趕走了，小蚯蚓還向我說謝謝呢。姐姐，你說小蚯蚓的家在哪兒，我想把它送回去。”

偶滴神吶，那還是小蚯蚓嗎？明明算是蚯蚓界噸位級別的大神了好噠。還有，你怎麼就聽到蚯蚓跟你說謝謝了？還是說小孩子的聽力系統異於常人！

不想打擊小孩子的想象力，陳果勉強的對著小傢伙：“小蚯蚓的媽媽肯定跟它說過不要走遠的，一會兒它玩累了，自然就會回去了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不能幫它回家，應該讓它自己回家哈。”

小傢伙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陳果此時只覺得這個妹妹真是出人意料的善解人意。牽起她的小手就問她：“媽媽呢？怎麼你一個人在家？”

小傢伙也學著陳果晃著手，邊回答：“媽媽說她去後山割豬草去了，讓我在家玩不要亂走。”

陳果一聽呼了一口氣，還好現在民風比較淳樸，小孩子也不像前世的那樣被電視傳媒教得鬼靈的。要不然這樣擱一個四歲大的小孩在一個露天的院子裡，不知道有什麼危險呢。

“走，姐姐去做飯，你在旁邊幫姐姐，姐姐給你講白雪公主好不好？”

陳荻拍著小手歡喜異常，陳果最近愛給她講各種各樣的童話故事，她最喜歡聽的就是白雪公主，特別是裡面巫婆皇后陷害白雪公主的橋段，陳果發現後很吃了一驚，小孩子喜歡這一段會不會太灰暗了點。

張紅秀回來就見到廚房裡有火光，知道是陳果在做飯了，也沒進去。放下揹簍裡的豬草就在院子裡宰了起來。這個時候飯也差不多好了，陳果把餘火埋好，跟陳荻說今天到此為止，讓小傢伙自己去玩。

自己則端了小方凳坐到張紅秀身邊，也沒說話，就這麼看著張紅秀工作。張紅秀納悶了，還以為陳果這次也會一如既往的對她連轟帶，結果她就這麼安靜的看著自己？

遂不解的看著陳果，陳果嘆了口氣，認真的對張紅秀說道：“媽媽，你想一輩子都種種地，喂喂豬嗎？”

陳果看了看張紅秀停頓在空中的手，繼續：“每次爸爸喝醉了說的那些話，其實我都聽得懂的。我也希望我的媽媽能夠頂得起半邊天空，而不是整日裡除了農事家務就什麼都不會了。”

張紅秀此刻心裡百轉千回，她覺得是不是連女兒都開始嫌棄自己了。自己安安分分的照顧公婆女兒，勤勤懇懇的幹活，不管受了多大的累吃了多少的苦，自己從來都是憋在心裡的。她覺得女人一輩子就該這麼過，誰都是這麼苦過來的。現在女兒竟然當著她的面說出了這些話，那說明女兒也沒體會到她的一番苦心，心裡越發的不是滋味起來。甚至在悶熱的天氣中覺得身體發涼，什麼依靠都沒了。

陳果知道張紅秀的想法，她這個媽媽出了名的善良，從來不會像一般的婦人那樣繞彎彎腸子。趕緊上前抱著張紅秀，悶悶的說道：“我從來沒有嫌棄過媽媽能不能幹，在我眼中，你是最稱職最好的媽媽，我只是想，媽媽這輩子還有好長好長，難道你不想爸爸對你刮目相待嗎？媽媽有權利活得更好，就像電視上演的那些漂亮阿姨一樣，穿漂亮的衣服，進高檔的商場，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夢想。而不是每天除了我和妹妹，就是爸爸，爺爺，外公外婆。”

陳果的這一番話對張紅秀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敲擊，本來心如止水的心裡猶如進入了一顆小石子，一掀波瀾就無法平靜。

這天夜裡，張紅秀躺在床上，第一次想起自己出嫁前和為□為人母之後。記憶中，自己在家的時候為家裡忙，出嫁後為丈夫忙，兒女忙。其間不時有自己父母的責罵，丈夫的不滿，婆婆的為難。自己置身其中，茫然的看著四方的圍堵，出不去逃不了。以為這一切都是命運註定的安排，她的一生理所應當是這樣。但是現在內心深處有一聲吶喊：你真的想一生都這樣嗎？還是接受女兒的建議，去爭取另一種不同的人生。

張紅秀做了一整晚的思想鬥爭，第二天果然給了陳果一個喜訊。看著女兒雀躍的樣子，張紅秀最後一絲不安化作了秋日裡的涼風，消失的無影無蹤。試試吧，為自己，為女兒，最差不過是失敗被人笑話一下，有女兒的笑顏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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