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看來,白藏是個好人?”
盲老頭表情舒緩了一下,像是在回想著什麼:“他是我見過最貴氣的人,雖面帶病容,卻也能看出生得非常好看。看他年紀約莫二十來歲,一雙褐眼像琥珀般澄澈。”然後他又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不過那人固執得很,我沒有辦法,只能由著他去了。”
大約七天之後,白藏臉色終於好了一些。那天一大早,他便穿過林子,去了杏木林。
臨走之前,他看起來很是欣喜,還說或許這一次就能夢成了。盲老頭聽不明白,再問,那人卻不肯說了。
那一天格外漫長,直到夜深,白藏方才回來。
他一臉落寞,一直沉默不語。盲老頭猜測事情不順,也就不再多問了。
那天夜裡他幾次夢醒,睡不安穩。等他天亮醒來時才發現,白藏已經不見了。
他一直沒有回來,盲老頭再次聽聞他的事,卻是從來破廟送衣物的村民口中。
幾個大嬸在一起閒聊,說是前幾天有個人來找青陽。莫何大夫以為他也是青陽故人,而且見他似有病疾,就把他留到家裡做客。只是第一天晚上,他們發生了一些爭執,那人破門離開了。
青陽跟莫何找了那人一夜,卻始終不得,誰知那人天剛亮的時候,竟自己回來了。
盲老頭詢問之後如何,那大嬸連忙擺擺手,說來的那個人實在是莫名得很。滿嘴胡言亂語,像是壞了腦子。
他說的話,她們聽不太懂,聽那話裡的意思,約莫是說他跟青陽是前世有緣。
這時,另一個大嬸趕忙打了岔:“你是怎麼聽的?那人明明說的,是什麼一切重來之類的,哪兒有提了前世?”
兩人口角一陣,最後又一起惋惜道,說那公子哥長得是好看,可惜是個瘋子。
聽到這兒,連孟瞬間沒了言語。白藏的病症與祈年真是如出一轍,難怪這盲老頭說自己看過這病。
想起那神醫說他有方可治,連孟不禁問道:“那最後白藏的病治好了嗎?”
盲老頭抬起頭,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治好了……當然治好了啊……”
連孟覺得他話中另有深意,但那盲老頭卻不肯再說了。
五日之後,白藏又回到了破廟。
他滿身風塵,像是跋涉了千山萬水般疲憊。那天夜裡,他仍舊一言不發,一回來就徑直在那老頭身邊坐了下來。
本以為這一夜又要那麼平靜的過去,白藏卻突然說道:“我沒有辦法了。”
“嗯?”
“只能等他自己來找我了。”
“嗯。”
那人語焉不詳,盲老頭卻沒有追問下去。
白藏又在廟中呆了幾日,兩人有過短暫交流。而這時,盲老頭才終於理清白藏口中的過往。這故事委實奇怪,哪怕時至今日,他也不知該作何解釋。
“……就像回到了某個過去的斷點。只是他回來時身體出現異狀,等他終於找到青陽下落時,卻發現自己來遲了。”
“這……”
“但他又說,先前的一切確實發生過,只需那人自己想起來。白藏還說,他不知道青陽是錯把那人當成了自己,還是一切真的改變了。”
“……”這比祈年的故事虐多了啊。連孟默默想到。
“我不知道他所言是真是假,又或者,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後來我也就不管了,他說什麼我便聽什麼。再後來,他咳血的次數越來越多,我便勸著,想讓他找莫大夫看看身體。但他只搖搖頭,說沒有用了。”
“但莫何還是治好了他的病不是嗎?你先前說過的……”
盲老頭面上的表情有些苦澀,他似笑非笑地擺了擺手:“等你下次來,我再告訴你這個故事的結局。”
連孟有些掃興,還想再聽下去,可等他迴轉身,卻發現天已朦朧亮了。
他想起昨日盲老頭知曉天亮時的惶恐神情,不禁問道:“前輩,昨日你像是害怕什麼……”
“有些事我終於明白了。”
“什麼事?”
“那件事我也下次告訴你。”
他重又靠在了牆上,臉上的表情安詳了許多。連孟本想再聽下去,但見那人面有倦意,便向他告了辭。
他滿腹疑思地穿過樹林,一直思緒不寧。
先前連孟便聽方穆華說過,最後白藏離開了杏木林,而青陽在之後便病逝了。連孟不知道盲老頭口中的故事又是如何,只是隱隱覺得有些惆悵。
而且,白藏的病症與祈年太過相似,不知那莫神醫是否真的能將其治癒。
他一路輕功,落地時,精神還有些恍惚。
那時天還未大亮,連孟正欲回房,卻忽聞他們留宿的房子裡傳來一聲瓷碗碎裂的聲音。陵引焦急地喚了幾聲“少爺”,連孟臉色一變,就趕忙疾步走了過去。
第23章 二十三、無啼木
連孟奔進房裡的時候,嚇了陵引一跳。
“他怎麼了?”連孟焦急問道。
陵引招手讓連孟過來,他才看到祈年竟昏了過去。
他一臉煞白,雙眼緊閉,被褥上印著血跡,地上的湯藥也灑了一地,連孟忙問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陵引神情還有些慌張,他穩了穩氣息,說道:“我先前送藥過來,卻看到少爺突然驚醒,我還道他是做了噩夢,沒想到他竟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連孟看著他,越發擔憂起來。盲老頭講的故事裡,白藏也是咳血不止,難道這是病症惡化的徵兆?
之後陸續又有其他人趕了過來,他們以為又是哪裡失了竊,嚷嚷著最近真是不太平。等那群人看到祈年床上的血跡後,又忙不迭地嚷著要把莫大夫請過來看看。
一陣喧囂嘈雜之後,屋子裡總算安靜了下來。連孟本想再多問些事情,這時卻驚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連孟回過頭,卻發現竟是連清仁。
他沒有說話,只是稍側了側頭,示意連孟跟他出去。
這時那神醫被人攙扶著進了房,連孟只一眼瞥見那滿頭白髮,不及再多看,就隨連清仁出了房間。
等他們走到一處僻靜之地,連清仁才壓低聲音說道:“師兄,我們需儘快離開這裡。”
“你發現了什麼?”
“這杏木林有些古怪。”
見連清仁面有難色,連孟不禁更加好奇起來。
他這師弟性情單純,兩人之間更是言無不言,此刻言語中有所保留,實在有些奇怪。
連清仁仍舊錶情難看,他斟酌了很久,才說道:“師兄,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這故弄玄虛的氣氛……
連孟揚眉看著他,然後伸出手,一下敲在了他的腦門上。
“說。”
連清仁摸了摸腦門,無語地看著連孟。
“別掙扎了,老實交代。到底發生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