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這孫家二奶奶未免仗著體量欺人,即便這小妮子就是個會把娃娃給摔到地上的主兒呢,——好罷,其實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揣著同孫二奶奶一般的想法,懸著心就等著小安琪被柳橫波給摔到地上,嗚哇大哭。
一股尷尬的氣氛在屋裡瀰漫,每個人都覺得該說些什麼,可每個人又都等著別人來把這僵局打破。最後,手裡抱著嬰孩的秦樓月終是無法,只見他繞過師弟,緩步朝宋明珠走去,“阿柳,小寶寶要吃奶了,咱們下次再來看宋姐姐和安琪罷!等下次有機會,你再來抱抱安琪,好不好?”將嬰兒穩穩地送到宋明珠懷裡,回過身來對著大家。他看出,除了阿柳,大家都是鬆了口氣的。
小妮子絞疊兩隻手,朝前邁了一步,眼睛屈屈地瞟著所有人,扁著嘴道,“你們都看不起我!”眼淚一下子湧上來,肩膀聳啊聳地開始抽泣,“你們都欺負我,你們合起來欺負我!……”這些日子本來已被震動陽/具棒撫慰妥帖了的身心,再度被撕開創痕。所有人都被允許做的事,就是不許他做,所有人都抱過了的小寶寶,就是不給他抱,他們想方設法地要把他排除在外,尤其是那個可惡的長得跟河馬一樣的胖婦人,真是……呸!你今兒個才第幾次見到我,如何就信口雌黃地編派起我會把寶寶摔地下?呸……不要臉,呸……
小妮子傷心地用眼淚譴責著這一群人,半個身子軟在床邊,不斷地拿袖子抹著眼睛。他又難過又羨慕地望著宋明珠和她手裡的寶寶,那個寶寶大概不久就會開口叫媽媽了罷?
“阿柳,來,過來,你坐到床上面來抱著寶寶,”宋明珠忽地衝他招手,示意他過去。原來李沉舟和康出漁都衝她使了眼色,讓原本就對小妮子感到抱歉的宋明珠順水推舟地召喚阿柳。孫家二奶奶自是也瞧見那兩個男人的眼色了,她聳聳肩膀,沒有再說話。
“啊,”柳橫波睫上掛淚滴,啪嗒啪嗒地走過去,爬坐到他的宋姊姊身邊,然後屏住了呼吸地,從宋明珠手上抱過那個睡得香香的小安琪。他低頭注目良久,只感到滿眼的粉嫩粉紅,柔軟的夢幻般的粉色,就像是他無數次在想象中為自己描繪的那樣。如今這一切好似都實現,雖然主角不是他,他卻也覺得高興而感動;更加感動的是這個躺在他手臂裡的小崽,比他更嬌小,也比他更幼弱。此時此刻,這個嬌小幼弱的嬰孩全身心地依靠在他身上,臉上是一副感到安全而信任的表情,這個表情讓小妮子怦然心動。從來沒有人真真正正地信任過他,更沒有一個人因為他的懷抱而感到安全,這股全新的體驗潮水般把他席捲,以至於安琪被遞迴到她的媽媽手上之後很久,我們的小妮子還處於那種飄升的青天朗闊的狀態中。一對桃花招子撲閃撲閃地,他安靜而乖巧地伏在秦樓月身上,坐著小郭司機的車回去龍虎山的宅子。車順坡上山的時候,秦樓月摸著師弟的柔發,“阿柳是不是很喜歡小寶寶安琪?”
柳橫波點了點頭,神色逐漸惆悵,他一想起那麼多的粉色,那麼可珍惜的被信任的感覺,他小小的胸腔裡就溢滿了一種衝動。他搞不清這種衝動是什麼,他只知道自己想哭想笑,又滿足又落寞。他把頭埋在師哥懷裡,半晌,露出臉蛋兒的一半,呢喃著:“我也想當媽媽。”頓了頓,又重複一遍,“我也想當媽媽。”
從滿街兜售著巧克力和卡片的情人節,到家家店鋪都披紅掛綵地扯出“恭喜發財”條幅的春節,又到小孩子們各各挑著色鮮形異的燈籠呼朋引伴的元宵節,李沉舟都在跟時間賽跑,想要在那東西回來之前做掉所有的事。每一天,他獨自一人駕著車,嘟嘟地一路開去港口,乘渡輪抵達北岸,嘟嘟地一直上行,經過太子道,來到獅子山。山腳一帶好幾處宅邸都在尋找買主,新舊大小,私售的請了經紀的,不一而足。李沉舟開著車子慢悠悠地轉,期望有那麼一座屋能跟自己腦海中的畫面相重合,雖然他知道那不太可能。他特特地去看訪那些有孩子的主戶,看看門前有無稻草人,再望望後院有無滑梯和鞦韆架;然後兩者之間的主屋,當是個溫暖乾燥的適合猛獸打滾親暱的巢穴,巢穴中也當有個可供小獵豹玩耍成長的遊戲室。他回憶著那一日孫安琪的嬰兒床和各樣玩具,以及眾人給那小囡送去的尿布奶粉嬰兒服,他想這一切他的五弟也應當都擁有,否則怎談得上是補償他一個無缺憾的童年呢?
驚蟄之前,他敲定了竹園道西的一處小房,房主是個獨居的英國老婦,預備賣了屋子回倫敦鄉下老家頤養晚年。李沉舟在那小房的後院,非常高興地看見寬大的鞦韆架和高高的滑梯,角落裡還有淤泥翻滾的池塘。“這都是我小時候玩的,都很結實,前兩天我剛叫人給它們除了鏽,刷了漆。”老婦透過經紀的口譯,向李沉舟轉述她的意思。山風一陣陣地鼓動著,搖起枝葉徐舒,驚起幾樹鳥雀。廊簷下的藤椅該是很久很久以前打製的了,將西斜的陽光篩得陸離斑斕,每一處都閃耀著歲月溫潤安詳的光輝,——自己和五弟必能在這裡住上很久,久到跟這位老婦人一樣老了,到那個時候……李沉舟立在階上,回望屋頂上迎風而轉的風車,在心裡笑了笑,他轉身去問經紀:“吶——我們什麼時候可以簽字?”
就在他簽完房屋契約的那天下午,他接到另一個經紀的電話,說是他那龍虎山東半宅子已經找到了租客,差不多定下月底搬進來。租賃人是一對退休的老夫妻,非常得體面,訂金也已經交付了。李沉舟當時正在太昌樓吃飯,聞言就讓夏櫻桐上一盤焦炸羊肉以示慶祝,且道:“如此一來,那餛飩店的鋪面也能夠定下了!”
“幫主,餛飩店若是要裝修,我去給你監工罷?”康出漁百無聊賴已久,他那些內地的奇聞掌故快被他抖落磬淨,正想著剝去這食客的身份,另外覓個差事,打發掉這一天長似一天的白日時光。
“老康要真樂意,我巴不得你天天坐鎮,這些日子我沒什麼工夫。你要是能先頂上去,把工匠、材料、價錢都給我理好了,回頭我重金謝你。”
“哎喲!幫主瞧您說的,咱們這多少年的老跟班了,那麼多槍林彈雨血濺三尺的事兒都過了了,這開個個把店鋪的還能在話下?”拈著一大塊羊肉丟口裡,水老鴉當即拍了胸脯,“包在老康身上了!”
於是李沉舟就一心一意撲在了那幢位於獅子山的安樂窩裡,從早到晚,擼起袖子,敞著襯衫領兒,叮叮鐺鐺地做完木匠活,再做鐵匠活。後院裡的那座鞦韆架,起螺帽,拆橫樑,加高了胳膊長的一截,又將座椅下了,換上兩隻捆在一處的吉普車輪胎。鏈子重新箍上,自己先坐上去試一試,除了一顆大腚有些卡內胎之外,別的都很好,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