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身上,左右磨蹭。
屈寒山見此,知趣地告退。
影壁處打著小壁燈,柳橫波抬起臉,胳膊攀上李沉舟的脖子,膩道:“李大哥——”
李沉舟低頭看了他半晌。小東西的眼睛忽閃忽閃,臉蛋熱乎乎的,注視他的神情,又崇拜,又痴迷。
李沉舟看了他一會兒,有些木然的臉上終於漾出點笑意。的確,小東西要好搞的多;他本來就不該去挑戰一些高難度的東西的。
柳橫波最是受不了李沉舟這麼瞧著他。扭啊扭的,他臉上居然紅了紅,眼皮也悄然垂下,“李大哥幹嘛這麼看著我?”
李沉舟無聲地笑了笑,笑容應景而乾澀。然後,更加應景地,他抬著小東西的下巴,輕輕地啄了上去。
柳橫波渾身一抖,哼了半聲,便積極地迴應起來,他甚至主動把舌頭探了出去。
李沉舟跟柳橫波接著吻,小東西閉著眼睛,一臉的陶醉的模樣。李沉舟看著他,好像若有所思。其實他什麼都沒想,因為都無所謂了……
“李幫主。”一聲輕咳。
李沉舟不緊不慢抬頭,將小東西攬在懷裡。燈影裡,梁襄對著他欠身。柳橫波白了梁襄一眼,將頭埋在李沉舟身上。
梁襄不大自然地看著李沉舟,“李幫主,父親讓我帶話說,你何時有空,他想在去上海之前,最後見你一面。”
李沉舟聲音依舊低沉而柔和,“我什麼時候都有空的。”
直到很久以後,梁襄才想起來,那晚李沉舟的神色,不大尋常。真要形容的話,就是疲倦、沉鬱。
☆、父與子
“不用了,謝謝李大哥。”蕭秋水回想著茶館裡的那一幕,想起話出口時李沉舟一下子沉默了好幾秒時的神情。當時他也是沉默的。有些話,出口必傷人,說話的人自己也不好受。可是有什麼法子呢?
最後,還是李沉舟笑了笑,“沒什麼,聽評書吧,過幾日茶館老闆回鄉,就沒得聽了。”
笑容甚是淡薄。
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都默不作聲。李沉舟一直盯著說書人的方向,留給蕭秋水一個平靜的側臉。蕭秋水好幾次轉頭去看他,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都沒成功。
蕭秋水放棄了,他開始百無聊賴,又如坐針氈。
驀然地,說書人的醒木“當”地一敲,扯個高嗓,原來是《三俠五義》正講到《打破沖霄樓》一段,有聽者喝個小彩,餘人瞄了一眼,接著吃茶閒談。
蕭秋水更加不自在了。頭一次,他想念起蕭公館裡的母親和哥哥。也許今天,他應該答應媽媽把唐方他們請來吃飯的。
這時李沉舟看過來,他瞥了蕭秋水一眼,“你若是還有事,就先回去吧!”
手一伸,將蕭秋水面前的半個橘子取過。
不知為什麼,蕭秋水有點兒不好意思,“嗯……也沒什麼事兒,主要是我媽讓我早些回去——”
李沉舟掰下一瓣橘子,點點頭,“也對,你應該早些回去陪你媽媽。”
蕭秋水已經站了起來,“那——我先走了,李大哥。”
李沉舟朝他的方向望過來,“嗯,路上小心。”
得到赦令一般,蕭秋水將椅子推回去,向茶館門口走去。
愈是遠離李沉舟坐的那張桌子,蕭秋水愈是感到奇怪的動搖,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遺留在了身後。走到門口,他驀然停住腳,回頭往裡面看去。宮燈下,他看見李沉舟將橘子放進嘴裡,慢慢地咀嚼,慢慢地吃。李沉舟的側臉還是那麼平靜,他的臉正對著臺上,沒有一絲波瀾。
蕭秋水轉過身,將心下的那點動搖按下,大步走出了茶館。
這幾天,表面上看,李沉舟仍跟往常一樣,吃飯、看書、偶爾出趟門。宅子裡的傭人以為夫人搬出去後,老爺要麼消沉,要麼放縱,已經有人等著新姨太太上門了。
只有柳隨風知道,那則簡訊起作用了。跟前陣子比起來,李沉舟不再滿面春風,不再眉梢眼角都藏著笑意,更不再把老裁縫招到宅子裡來。李沉舟恢復了見到蕭秋水之前的樣子,甚至還要沉默些。於是,輪到柳隨風神采飛揚了,而當他注意到週五來臨時,李沉舟不再出門後,他的自負又上了一個臺階。
說到底,他實在是太瞭解所謂的家族子弟、所謂的上流社會的基石是建立在什麼之上。李沉舟而今居然想要去搖撼這些基石,不撞南牆才是奇怪的。
這晚,柳隨風來到李沉舟房裡,問道:“大哥,今年過年打算怎麼個過法兒?”
李沉舟面前攤著顏真卿的《三表帖》,一邊泚筆一邊隨口道:“你看著辦吧,用不著多講究。”
柳隨風就笑了,“這怎麼能不講究呢!今年正月里正要碰上大哥的生日,大哥三十而立,應該好好慶祝一下。”
李沉舟怔了一下。柳隨風誤會了,“大哥不會又記不得自己的生日了吧?”
李沉舟笑笑,權當預設。其實,他沒有忘記自己的生日;他本來是有個計劃的,不過現在看來,都無所謂了。
“要不要請個戲班子來,給大哥祝壽?大哥不喜熱鬧,我們就誰也不請,自己人好菜吃著,好戲聽著,倒也不錯。”
柳隨風觀察著李沉舟的反應,他知道,李沉舟被他說動了。他這麼說,完全是投李沉舟所好。李沉舟不愛奢侈、不喜大葷、不愛鋪張、不喜熱鬧,早年的生活經歷在李沉舟烙下了過深的痕跡,直接影響到李沉舟生活上各方面的喜好。
他料想的不錯。李沉舟擱下筆,露出點微笑,“五弟的提議不錯……至於戲班子,我想,與其請那些名角兒來唱,不如把碑亭巷的兩個小老闆請來。他們水平或許不夠,但好在是自己人,一起吃個飯,免得大過年放他們獨自守著小院兒,想想都冷清。”
柳隨風立即附和,“大哥的生日,大哥怎麼覺著好,我怎麼安排就是了。”
李沉舟聽了,給他一個明快的笑容。柳隨風一個不提防,心頭一個悸動。
等他回過神來,李沉舟已經又低下頭,臨摹字帖了。
柳隨風靜靜地看著李沉舟,心想,老狐狸確是有幾分姿色,不知道床上的滋味會不會一樣的好……不過,再怎樣有姿色和好味道,原計劃仍是要繼續進行的。
表面上看,蕭秋水也恢復了之前的樣子,勤於社交,長於爭論;冬假的夜晚,不是跟三五好友一起打牌說笑,就是陪著父母哥哥坐在熊熊的壁爐前回憶一起在川中的生活。蕭秋水總是那麼興致勃勃,很多話頭都是他發起的,小時候哥仨一起騎馬、一起學游泳、一起搶蛋糕吃……你一言我一語,把孫靜珊聽得捂帕大笑,蕭西樓也樂得呵呵。時不時地,蕭西樓會去注視自己的小兒子——最不讓他省心的小老么。
他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