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書知道今天怎麼說都沒用了。他擠出一絲苦笑,“那,那就進去吧,不過請千萬不要跟客人發生衝突,我委實擔當不起,一家老小都指望我這個差事養著了……”
學生們沒等他說完,就一個個躍躍欲試,呼朋引伴衝進了飯店大門。每見到一人,就將傳單塞到人家手裡,說一聲:“請加入抗齤//日救國的隊伍當中來吧!”
吃飯的、談話的、調笑的客人,走著的、站著的、遞酒的侍者,不管願意不願意,手裡最後都多了一張傳單,連莫豔霞婁小葉手裡,都拿到了。
婁小葉拉長了聲音,一字一頓地念著傳單上的標題:“聽吧,滿耳是大眾的嗟傷!看吧,一年年國土的淪喪!我們是要選擇戰還是降?我們要做主人去拼死在疆場,我們不願做奴隸而青雲直上……”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什麼,聲音越念越僵硬,唸到最後,“哼哼哈哈”幾下,不念了。
看了幾眼飯店裡的學生,趙師容招呼柳隨風道:“這麼巧,五弟,你在這裡談生意?”
柳隨風始終垂著眼瞼,“是。”
趙師容看見莫豔霞,淡淡一笑,“豔霞也在?”
莫豔霞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趙姊今天沒跟唐小姐在一起?”
“唐方跟秋水在總統府那邊散發傳單,我帶其他人到這邊來。”
秋水?柳隨風在心裡咬牙切齒。一個李沉舟還勉強可以忍受,再加上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他心裡那隻駱駝可就要承受不住了。
他不自禁抬頭,看見趙師容站在斜照過來的秋陽下,恍若多年以前,他第一次見到她,那個高挑、苗條的,在陽光下舒展的胴//體……
那時,趙師容是蘇州趙家聞名遐邇的三小姐。
那時,柳隨風只是蘇州街頭一個專門以扒竊為生的小混混,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只考慮現在。
那個時候,他不過十二三,就已經機警而冷酷。他可以毫無愧疚地偷走衣衫襤褸的乞丐面前的乞討所得,也能夠從巡齤警手中強搶燒餅米糕。他眼中沒有任何人,除了他自己。他仇視這個世界,幾乎以搏命的狠勁過著每一天。他的盜竊物件,不分老弱病殘,富貴貧賤。強者和弱者,在他眼裡,只有油水多少的差別。每一次成功得手,他都感到自傲;偶爾被人逮住,被揍得鼻青臉腫,甚至鮮血直流,他一邊反擊一邊一聲不吭。他只痛恨一件事,那就是被人叫“狗齤//雜//種”;他只有一個渴望,那就是將街上那些穿著華美的嬌小姐,剝掉衣服反覆女幹///////////淫。
他以為他的人生就這麼一直過下去了,直到那一天,他盯上了趙家開出的汽車。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尾隨那輛車子那麼久,好幾次跟丟了,他跑斷了腿地又找到了。他知道,那輛車裡,載著趙家的少爺小姐,據開車的路線來看,這些公子小姐是來出遊的。那麼跟著他們,應該可以收貨頗豐吧……
年少的柳隨風目不轉睛地看著嘰嘰喳喳的半大孩子興高采烈地玩笑,進出店鋪。他們的穿著、談吐、神情,都昭示著最純真的幸福。柳隨風陰沉地看著跟他差不多大的幾個孩子,心想如果有一天,他一定要把趙家的男孩子全部閹/////掉,趙家的女孩兒抓來強/////奸,膩了之後賣到窯////子裡去。
這麼想著,他就出手了。他看中了其中一個草地上落單的小姐身邊的小包,躡手躡腳來到那個狀似伸懶腰的小姐身後,他拎了包轉身疾走。
然而不知為何,他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小小的美麗的少女,沐浴在陽光下,一身淡色衣裙,慵懶地伸直雙臂,純粹而美好。他的心砰地一跳,一瞬間忘了自己是來偷竊的。
他異常的舉動引起其他人的警覺,很快人們就發現他偷了三小姐的包,幾聲大喊,好幾個人就圍堵過來捉他。換了平時,他會跑得飛快,那一天,他的腳步出奇得倉皇,他甚至感到自己邁不開腿。
他被捉住了,一頓好打。額頭,臉上,腿腳胳膊,全是新傷。他被人按在地下打,起初還有力氣反抗,之後連還手的氣力都沒有了。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打死的時候,一個讓他從此難忘的聲音說道:“你們不要再打他了!”
“可是小姐,他偷了你的包!”
“那是我送他的,不是他偷的。是我送給他的。”
包括柳隨風在內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三妹,明明是他偷你的包,怎麼成了你送他的?”
天使般的聲音隱隱起了怒,“我說了是我送他的,就是我送他的,他沒偷東西。”
有人發出不滿的聲音。
眾人圍著的腳步讓出一條道,一個小小的美麗身影來到柳隨風面前,蹲下身,拿出一條青色手帕,揩了揩他臉上的血,然後連同那隻包一起塞到他手裡,“你走吧。”
那個美麗的身影很快就走了,周圍的人也逐漸散去,剩下柳隨風一個人,握著手裡的青色手帕,和小小的包,在地上躺了很久很久……
後來,蘇州街頭,再也沒有了一個讓過路人心驚的小扒手,沒有人知道那個小扒手去了哪裡,也沒有誰問起過。
好幾年之後,權力幫聲名鵲起,蘇州百姓從報紙上得知,那個李幫主身邊有個慣穿暗青衣衫的智囊,名叫柳隨風,卻沒有一個人知曉,柳隨風的貼身衣服裡,總是整齊地疊著一條褪了色的青色手帕。那條手帕始終跟他在身邊,卻總不使用。
柳隨風以為,沒有人注意到他對趙師容的情感,正如沒有人知道他身上這一條青色的手帕。
趙師容走入學生中間,跟他們說著什麼。柳隨風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隨之移動。他的眼神中,有關注,有剋制,有深藏的光芒。
他的眼神在婁小葉看來,再正常不過,“對大哥的正妻表示尊敬嘛!”
但是在敏感如莫豔霞看來,這個眼神出現在柳隨風臉上,太不同尋常了。所有人都知道柳隨風是個多麼有城府的人,正因為如此,這種眼神放在常人身上,是自然流露,放在柳隨風身上,就是情感的迸發。
對誰迸發呢?莫豔霞順著柳隨風的視線看過去——對趙師容。
所以,之前的所有談話,都是做戲。柳隨風心裡的那個人,不是李沉舟,而是趙師容!
莫豔霞的心沉到谷底,她終於知道了柳隨風最大的秘密——多麼灼人的秘密,多麼灼心的秘密啊!
……這個秘密,李沉舟知道嗎?
作者有話要說: 照這個速度,我什麼時候才能寫到李沉舟跟人滾床單啊……
☆、傾蓋如故
這個秘密,李沉舟很早就知道了,早於高似蘭,更早於莫豔霞,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