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一臉茫然，沈清汜解釋道：“我聽嘉平他們說，根據你留下的訊息，他們也跟著線索找到申首山，剛到山腳，便正撿到被我強行送出去的你。”說著，沈清汜又不禁笑了起來，“就在申首山呆了那麼一會兒的功夫，你居然就被天火給燎了，還因此昏迷這麼久……瞧你這點出息。”

“咳……”夏徵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聽沈清汜這麼說，他不禁有些臉熱地咳了一聲，連忙轉移話題，問道：“先不說這個，當時申首山那麼危險，你後來是怎麼逃出來的？”

“既然是我自己定的計劃，我當然會考慮周全，哪像你，帶了張符就敢隻身闖入明知會發生天裂的申首山？”

“你就別再拿我打趣了……”夏徵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抬起眼，仔細打量了沈清汜一番，半晌之後，才終於鼓起勇氣，伸出手，有些顫抖地觸碰到對方的臉頰，並沒有觸到那種令人害怕的虛無感，夏徵這才像是將一顆心放了下來：“不管我回來得多狼狽，一覺醒來能看到你在這裡，真好。”

沈清汜輕輕握住他的手，低聲問道：“除了這裡，我還能去哪？”

夏徵終於笑了出來，他沒有抽回手，卻還是有些不自然地四下看了看，發現這裡的佈置頗為陌生，他不由地問道：“對了，這是什麼地方，其他人呢？”

沈清汜答道：“我們在臺州的一個小鎮裡，你昏迷的這段時間，其他人都四散處理剩下的還陽者了，你這有人留守，眼下他們可能出去置辦一些物什了吧。”

夏徵聞言有些驚喜，他連忙追問道：“這麼說來，現在一切都基本恢復太平了嗎？九天的情況怎麼樣？沈嘉平他們接下來又有什麼打算？”

沈清汜被他這一連串問題給問笑了：“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還是晚些時候由嘉平來告訴你吧。”說罷，他拍拍夏徵的手，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裡？”夏徵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沈清汜已經走到門口，他回過頭來笑道：“其他人很快就要回來了，我在這裡不太方便。”

“等等！”夏徵起身追了過去，可是除了刺目的陽光和人來人往的街道，他什麼都沒看見。

……

“你醒了？”夏徵聽到有人這麼問道。

“……”夏徵緩緩睜眼，一樣的房間一樣的佈置，只是這次身邊沒有沈清汜，夏徵循聲看去，只見沈嘉平正帶著幾個人從門口走進來。夏徵想要從床上坐起身，卻被沈嘉平制止：“你的傷尚未好全，安心休養便是。”

“我睡了多久？”夏徵低聲問道，他還是執意坐了起來，他靠在床頭，從周身傳來的疼痛彷彿在提醒他，這才是現實。

“三年。”沈嘉平在手下搬來的椅子上坐下，“我們差點以為你不會醒來了。”

“三年……”夏徵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低聲喃喃，“難怪他會看不下去，要來叫醒我了……”

“誰？”沈嘉平微微皺眉。

夏徵對此卻只是搖了搖頭，他強行打起精神，問沈嘉平道：“我昏睡的這些年……外界情況如何？”

“一切安好。”沈嘉平揮揮手讓其他人退下，低聲答道，“由於……那個人，他不在了，他對九天的影響也就不復存在，前段時間前去探查的弟子來報，崑崙山的九天主脈正在緩慢恢復，再過些年，想必就能回到原狀。九天令已經可以重新使用，加之他一舉清除了大量修為高深的還陽者，送葬人面臨的壓力也小了很多……經過這麼久，逝者還陽之事終於等來一個了結。”

“是麼……”夏徵覺得這個時候他應該笑一笑，可是眼眶卻不由自主地開始發熱，他低下頭，聲音有些顫抖：“這樣……真好……”

……

一年後。

“你確定要走？”沈嘉平看著夏徵那早已打好的包裹，不由地皺起眉問道。

夏徵對此只是笑笑：“這一年來你問的還不夠多麼？”

“……你打算去哪裡？”

夏徵拿起包裹掂了掂重量，道：“天高地廣，走到哪裡，便是哪裡吧。”

“……”沈嘉平一時無言，過了片刻，反倒是夏徵先行開口：“首陽宮和這些送葬人，之後你打算如何安置？”

沈嘉平聞言先是一愣，然後很是隨意地笑了笑：“就這麼散了吧。”

“為何？”

“首陽宮是一個要不斷用人性命來填的大坑，如今既然有人跳出了這一命運，我為何不好好把握，反要把自己的後輩填進去？”沈嘉平反問道，“萬物枯榮輪轉，盛極而衰，這本是常態，想來，我確實是個不肖子孫，違背祖訓，不思進取……我們這一輩出了我和我哥，想必首陽宮的氣數也該是盡了，倒不如，順其自然。”

“當然，我放棄首陽宮也不是隻有這些大道理，”沈嘉平忽地笑了，“逝者還陽之事雖已解決，但是神魔之門的封印也遭到了進一步的破壞，崑崙距離申首山太近，加之失去洛氏一族，九天從此再也不會由人掌控，經此一劫，人族任何修仙勢力都已不必、也不宜在崑崙常駐。”

夏徵聽罷點了點頭：“那我便祝你們今後一切順遂了。”

“多謝。”沈嘉平笑過之後，沉默了片刻，忽地話鋒一轉：“你先前說的那個夢，我並不怎麼相信。”

“嗯？”夏徵看著他，臉色一變，可是沈嘉平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經歷過天火的魂魄哪怕倖存，恐怕也只餘片縷，那個人本就是由無數魂魄聚合而成，少了一點，他便不是他。”

“……我知道。”

“我並沒有阻止你的意思，”沈嘉平嘆了口氣，道，“還記得你曾經到過的沈氏祠堂麼？歷任祭祀人，不論是因何種原因而死，他們魂魄中的一部分都將歸於那處，並在其中徘徊不去，也正因為如此，無人能動那裡分毫，這也是祠堂至今無人修葺的原因。”

夏徵不由地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不錯，預期漫無目的地四處尋找，你不妨回那裡碰碰運氣。”沈嘉平微微頷首，“如果那個人當真曾給你託夢，那麼說不定他的魂魄在未來的某一天，也將出現在那裡。”

“……多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