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像是沒有想到楊竹這麼幹脆就給了她禮物,對她說了這麼多年來頭一句好話,表情有點兒愣,一手捧著盒子,一手慢慢地抬起來,將盒子開啟。
手鍊靜靜地躺在黑色絨面之中,綴滿鑽石的小天鵝在燈下閃出溫柔的粉色。
她聲音很輕地問:“你選的?”
“……嗯。”楊竹別開頭,略帶彆扭地回答,“以前摔壞過你一個天鵝的夾子,現在重新買一個送給你。”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呢,楊梅自己都快記不得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把手鍊挑出來,搭在手腕上。手鍊環了一週,她吞吞口水,抬起手來,到了楊竹面前,要求說:“幫我扣一下。”
楊竹好不容易把視線挪回來,慢吞吞地,手指捏住手鍊扣合處,幫她戴好。
“謝謝。”楊梅抿了抿嘴唇,又道,“說得晚了,也祝你生日快樂。”
第55章
兩個人在門前對站著,楊竹感覺自己漸漸飄起來了,可能是肚子實在太餓讓他感覺自己腳下虛浮。但腳下虛浮也會影響到腦袋嗎,他從耳膜往裡一整條通道都是模模糊糊不清醒的。
楊梅親口對他說了生日快樂。
楊竹的臉以最快的速度開始發燙,眼睛瞪著嘴巴皺著,呼吸都停了。他把嘴唇往裡抿,其他的身體部位動都不會動。楊梅過了幾秒鐘來看他,怔了一瞬,跟他說:“你臉怎麼這麼紅?”
啊!你媽的你說呢!!
楊竹每次一激動就沒法控制音量,沒經腦子就吼出口:“我高興不行嗎!”
“噗。”楊梅沒想到會得到這麼個回答,笑了一聲。楊竹惱羞成怒猛地轉頭,抹自己的臉,面頰在冬日的冷空氣中散發出難以形容的熱度。
丟死人了!丟死人了!
他粗聲粗氣說:“禮物送完了我回去了!”
楊梅道:“你不是說肚子餓嗎?”
楊竹回:“我不餓了!”
肚子總在不恰當的時候打亂氣氛。“咕——”的一聲,長長地叫了出來。楊竹四處被拆臺,氣得在牆上踢了一腳,給自己撐底氣一樣大聲說:“反正我回去了!!”
“你別喊這麼大聲。”楊梅提醒,“等會把爸媽和阿姨都吵醒。”
楊竹完全忘了這茬,緊急噤聲,被這件事嚇到了,還捂自己的嘴巴。他這個反應實在是智商不怎麼高,楊梅忍不住就要笑,但她若笑出來,楊竹一定會更加羞惱,於是她也捂著嘴,無聲地顫動肩膀,反正楊竹背對著她也看不到。
楊竹總是這個樣子,像一串無限長的鞭炮,點一次就炸一次,時而讓人憤怒,氣憤說這個傢伙怎麼就沒法溝通,但最近越來越多地,她會覺得那坦率得根本藏不住心思的模樣實在是很……很可愛。
幾年前剛與楊竹鬧掰時她心中是有怨氣的。楊竹與爸媽吵完架的那個晚上,她偷偷去開楊竹的房間門,她想要勸他與爸媽認錯和解,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說不開的呢?但楊竹一見到她就氣得掉了眼淚,可能是對爸媽的偏心物件有所遷怒吧,他哭得兇狠,二話不說就把她趕出了房間。
十二歲的她拍著哥哥的門,被哥哥大聲地罵了“滾開別煩我!”,再之後的數次接近都未討到好。她一開始委屈地想我做錯了什麼要兇我,後來又賭氣地開始覺得,楊竹會和爸媽吵得那麼難看,實在是活該。
誰會喜歡一句話都不能好好說的孩子?誰會想跟動不動發神經的人做朋友?連自己的妹妹都能這樣對待,活該沒人喜歡,活該被爸媽討厭,活該沒有朋友。
他們就這樣僵持了幾年,見面盡是冷眼,說話全是互嗆。
形成固定模式之後,她便再也軟化不下來了。面對著楊竹時她就成了另一個翻版的楊竹,哪怕有時候並沒有發怒的意圖,她也難以進行正常的對話。有那麼幾次,她看見楊竹打了架,臉上全是傷,她想要勸說,但一靠近楊竹,看見楊竹戒備的怒瞪,話到了嘴邊,便又成了嘲諷。
她在夏天的時候多買留給楊竹的冰淇淋,但楊竹從未吃過;向爸媽暗中為楊竹說的好話,也未被聽取過。她為楊竹買過幾樣生日禮物,但沒有一個送出去的,她拖過了楊竹的生日,無論如何都沒法平和地和他見上一面、說上一句話、給出一個禮物,於是禮物全都在生日過後被她惱怒地丟進垃圾桶。
細想來,是自從楊竹認識嚴銳後,他才開始轉變的。
她偶爾會在暗處悄悄觀察,看著楊竹跟在嚴銳身後當小尾巴,慢慢地有了除暴躁、生氣以外的情緒,學會道歉認錯,學會撒嬌,學會笑。
甚至現在學會了給她送禮物,向她說生日快樂。
楊梅盯著他的背影,半晌,才拍拍自己裙子,手垂下來,袖子掩住腕上的手鍊,向樓下走去。
她輕手輕腳,聲音也變得前所未有的輕快:“我也餓了,下樓先吃點東西吧。”
楊竹吃軟不吃硬,於是跟在她的身後下了樓,嘴巴里還咕噥說:“我又沒那麼餓……”
“再說的話小心肚子又叫一次。”
“哪裡會叫啊!”
說著,楊竹還按住自己的肚子,好像這樣就能制止它發出聲音。
楊梅沒再在這個話題上堅持下去了,她開起廚房的燈,找出冰箱裡的牛奶和雞蛋。楊竹正狐疑她要做啥,她就將牛奶倒進盆中塞到楊竹手裡,指使他去熱牛奶,又自顧自開起電磁爐,架上鍋澆了油,將雞蛋敲下去。
他們都在做早餐的過程中偷看了對方一次,又不約而同地扭開頭哼聲。楊梅心想這傻逼嘴上總鬧彆扭,實際行動還不都是那樣,楊竹心想這八婆還不是也偷看我了,有什麼好拽的!
但他們都沒有開口。在天矇矇亮的時候,兄妹二人坐在一起,用了一次和平的早餐。
第56章
楊竹升上高二後的第一個學期過去了,雪花在冬幕中掀起陣陣模糊人眼的雪風,吹著吹著,煩惱、憂愁、喜悅、甜蜜,一切的一切就在這之中被掀走了,深埋住,風雪過後留下的是白茫茫的自由的假期。楊竹很是因為他不能再扭頭就看到嚴銳而遺憾了一會兒,但很快他又想,離開了討厭的視線,他就不必再剋制自己,他可以盡情地去找嚴銳,呆在嚴銳身邊,他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需顧忌。
談戀愛真是恐怖的東西。他明明身處冷到令人手指發寒的冬日,又卻像是經歷著夏天,光是想到嚴銳,指尖就無可抑制地發燙起來,冒汗,悶熱,身體在興奮的反應下成為一具無端散發高熱量的不講理機器。
好奇怪,怎麼會這樣呢?情感上的事可以導致身體違反常理嗎?難道是因為最近除了物理氣溫以外,沒有發生過半點讓他降溫的事,他才會這樣不合規律地一直升溫嗎?
楊竹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