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往前一傾,就要倒下去,白謹行連忙放開面具去接住他。
就這麼一接,心絃便被撥亂,如同朝水面置入一顆小石子,波紋徐徐久久難以平靜。
白謹行看著臥在自己懷中的人,忽然輕笑道:
“前輩,我就知道你先前那張臉是假的。”
然而他沒能笑上多久,臉上的表情就僵了下來。
感覺不到靈流。
他知道前輩是一個魂魄,並沒有實體,但是先前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靈息運轉,然而現在他躺在自己的懷中,卻宛如一潭死水,毫無波動!
臉色鉅變之時,懷中人的身形微微透明,似有消散的徵兆!!
“前輩!!!”白謹行手一緊,然而君瑾的身形卻越來越通透,他想要往他的身體裡輸送靈力,然而卻根本尋不到門路,送出的靈息在指尖迷茫的打轉,最終只能無奈消融在空氣之中,白謹行面色慘白,額上落下簌簌冷汗來。
深深的無力感壓倒了他。
他以前總覺得,沒有什麼事情是自己認真的時候辦不到的,然而現在他卻發現,這種印象是錯誤的。
他要失去他了。
最終的最終,懷中之人的身形完全消失,只留下一件輕薄的長衫,白謹行跪在地上,雙手仍做出捧著什麼的姿態,只是那裡空無一物僅有手臂上掛著一件空蕩的衣衫,顯得看上去有幾分滑稽。
他似乎凝固成了一具雕像,就在這時,輕微的碎裂聲響起。
這個聲音喚回了白謹行僵硬的思緒,他轉過頭,發現那枚被他放置在地面上的白玉面具,正在自中間開始蔓延出一道裂縫,裂縫不斷延伸,最終白玉面具碎成了兩瓣。
它原本是一整張面具,現在戴上後至多能遮掩住上半張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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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之中,有三千大世界,每個大世界中都有一千中世界,而每一千中世界中,都有一千小世界。
在浩瀚星海之中,一粒不起眼的小世界裡,這裡本該是沒有任何生命存在的,因為這裡的靈氣實在是太過濃郁了。
尋常情況下靈氣能夠滋養生靈,人若是處於靈氣高的地方也會更加健康、延年益壽,然而這裡的靈氣已經濃郁到可以凝成晶體,水至清則無魚,因此反而再沒有生靈可以在這裡生存。
這裡的一切都是由靈氣組成的,靈晶蔓延生長成為陡峭山峰,靈液凝結成湖。
就在這時,靈液湖中,忽然有一隻手伸了出來,泛著銀色光芒的靈液自他的指尖沿著肌肉滑落,沒有一點殘留在其上,如玉的肌膚比起銀白的靈液看上去更加奪人眼球。
青年自湖中站了起來,低階修士若是接觸的稍微多了一點就會爆體而亡的靈液在他看來,卻只不過是一道小小的營養品而已,他理了理散亂在身後已經生得及地的長髮,微抬手便有一件印著鶴紋的白袍覆在了身上。
手指抓住衣襟,一點點下滑,理平了衣服上的褶皺,有一碧玉腰釦凌空飛至腰間繫好,卡住寬大的袍子不至於滑落。
他從靈液湖中走出,身上卻無一點溼意,整個人清清爽爽。
睜開眼睛,一雙金眸中似有光華流轉,又好像有未凝固的熔岩在緩緩流淌,灼人耀眼。
“連一擊都沒能抗下來,這分魂也太過脆弱了。”
君瑾淡淡道,實際天道的憤怒一擊下來,即使只是一個小世界的天道,也足夠讓一個渡劫期的修士元氣大傷了。
他猛地甩袖,揮動後劈下遠方一座靈晶山頭,君瑾眼中露出一絲愉快神色來:“不過身體倒是修補了點,至少不會稍微用些力氣便要崩壞了。”
男人邁開腿走了兩步,過長的頭髮拖拉在地上,鉤拉到地面凸起的靈晶扯斷,輕微的痛感令他微擰眉頭,這才注意到原來自己的頭髮已經在漫長的沉睡中長到這麼長了。
君瑾以掌成刃,直接將頭髮自腰間削斷,斷裂的發燒在離開身體的那刻立刻化作靈氣消散在空氣中歸為無形。
身體已經許久沒有感到這般輕鬆了,君瑾腳下步伐輕快,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然而不過走了兩步,他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笑容又淡了下去。
“……白謹行。”
口中緩緩咀嚼著這個名字,半眯的鳳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來。
他忽然似笑非笑道:“這逆徒可真是大膽。”
君瑾負手站了一會,才抬手撕開空間壁壘,前往其他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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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瑾停在了房門口,又瞄了眼身上確認衣衫整齊,才敲了敲門。
“請進。”裡面響起一個聲音,聲線與他十分相似,卻帶著幾分冷感。
君瑾面上不知何時已帶上了笑顏,他推門而入,眉頭卻皺了起來:“卿兒,你這是怎麼回事?”
與他面容相似幾乎一般無二的青年坐在桌前,聽到他的聲音轉身過來,看到是君瑾時微微偏了下頭,喊道:“哥哥。”
君瑾快步走過去,手指輕觸面前青年的分魂,動作很是輕柔:“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君卿眨眨眼,捉住他的手道:“哥哥,我沒事,你現在如何?”
“我好的很。”君瑾另一手按在君卿手上,往他體內輸送靈力,原本有些影影綽綽的分魂頓時凝實了起來。
君卿對君瑾十分了解,聽他那樣說,便追問道:“是全好了,還是好一點了?”
君瑾抬眼斜了他一眼,輕笑:“是快好了。”
君卿沉默不語,一張臉上無甚表情,卻明明白白表達出了“我不信”的意思來。
“是真的快好了。”君瑾手掌翻上,一隻桃花自他掌心憑空生出,開得灼灼燦爛,他將桃花枝插入君卿桌上的花瓶裡,花瓣上沾了點靈露,顯得愈發嬌豔欲滴起來。
做完這些後,他回過身來,手心中出現那隻銀色的長煙鬥,輕吸一口後噴出煙氣,他在那些小世界所經歷的事情便盡數出現,一幕一幕的上演起來。
“不信你便看罷。”君瑾看著自己的弟弟,笑得極溫柔。
房間中,兩個生得極為相似的人倚在一起,靠坐在床頭看著煙氣中所映的畫面,君瑾有意撇去了自己看起來比較狼狽的畫面,使得整個過程中都顯得極為輕鬆愜意。
當看到第一個世界裡的周隼時,君卿“咦”了一聲。
君瑾面色淡定,手指不自覺輕敲膝頭。
看到第二個世界裡的衛延時,君卿“唔”了一聲,看向君瑾表情欲言又止。
君瑾塞了自己弟弟一嘴靈氣製成的桃花糕,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到第三個世界的易天星時,君卿嚥下了口中的桃花糕,看向君瑾認真問道:“哥哥,這個人,還有之前那兩個,是你的二徒弟白謹行吧?”
君瑾呷了口茶,沒有說話。
到第四個世界……
君卿準備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