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一口氣，在心裡補上一句話——其實即使你不搶我的怪我也不會有事的。

眼前忽然似有輕煙拂過，一眨眼的時間天地就換了模樣，雲梵下意識地朝身邊看去，卻發現就在這短短的瞬息，雲君溯已然不知所蹤。

他現在身處於一個巷口，面前是繁華的商業大道。

這條路深刻地印在他的腦中，即使後來的記憶如何雜亂冗長，這條路依舊清晰的存在與一個角落裡，輕易不去觸碰，但也輕易不會忘卻。

這是他每日回家的路。

行色匆匆的人群臉上帶著熟悉的屬於大城市年輕男女慣有的面無表情的漠然，偶爾有車飛馳而來，經過他身邊時帶起的風艱難地想揚起他的髮絲，卻並不能成功——他的頭髮太長了，那點力度根本不足以掀起它們。

在這個充滿了現代化元素的街道上，他根本與這裡格格不入。沒有人能夠看見他，沒有人能夠聽到他，更沒有人可以觸控他。

殘忍，卻又使人心存希望。

這個幻境完美到足以以假亂真的地步。

雲梵輕輕嘆了口氣，握著劍的手有些不穩，但還是朝著天空中的某個方位想要一劍刺出——

卻被一股力量按住了手。

綠燈亮了，人潮洶湧而過。雲梵回頭看向右手邊的位置，那裡卻空空如也，不見半個人影。

但確實有聲音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不要打破幻境，要學著去面對你的心魔。”

“你來到了哪裡？看到了什麼？不要緊張，慢慢向前走，你可以走出來。”

這個聲音，屬於雲君溯。

雲梵心知雲君溯不可能是幻覺，冤魂只是靠著強大的怨氣影響修者的神智，它們做事全部依靠本能，絕不可能有太多的智慧去耍一些詭計。

“為什麼不能打破？”

雲梵聽到那邊的雲君溯似乎在沉默，然後緩緩說道：“你有心魔，就表明有難以剪斷的執念。這於修行來說並無半點益處，反而會日積月累成為變強的負荷。”

雲君溯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自然可以手起劍落打破幻境不去正視自己的心魔，但難保它不會變成你走火入魔的契機。我是你的師兄，不能看著你誤入歧途。”

“……誤入歧途？”雲梵有些好笑地重複了一遍，卻破天荒地沒有豎起刺扎雲君溯一下，而是果真按照他所說在幻境中慢慢向前走著。

其實他的這個執念是斷不掉的，只是雲君溯看起來是真心為他著想的樣子，不好拒絕罷了。

雲君溯那邊卻久久沒有了動靜，大約是也陷入某個幻境了吧。

雲梵去了他曾經讀研究生的學校，與他同一年入學的還有小他四歲他的妹妹，他無法確定現在這個幻境中的時間，但應該不是休息日。

有著悠久歷史的教學樓看起來斑駁而古舊，雲梵行行停停，終於來到了他曾經實驗室的大門前。

門被推開的那一剎那，光從外面的世界中隨著推門的那隻手一同湧入了這個原本昏暗卻處處流露出歲月痕跡的實驗室中，有細碎的微塵在空氣裡飄揚。

門內有人安靜地端坐著，不知是在做實驗還是在複習功課。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來對著雲梵露出了一個無法形容的熟悉的笑容，然後開口說了一句什麼。

雲梵卻只能看清楚他嘴唇開合間隱隱藏於牙齒後面的舌一瞬間放慢的動作，就再也沒有了知覺。

第75章 七.修真位面.10

雲梵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正靠在在流夜的懷中。

沒錯, 是流夜, 原本應該遠在西海的流夜。

雲君溯就在遠處向著這個方向不疾不徐走來，他的視線在流夜和還沒來得及從流夜懷裡站起來的雲梵中間轉了一圈，神色有些耐人尋味。

然後微微一笑，沒有半分驚訝的樣子：“師父，您還是來了。”

他的語氣中有幾許奇異的情緒，像是瞭然無奈, 又像是話中有話暗指著什麼, 意味難明。

流夜的臉色看上去差極了, 他輕輕嗤笑了一聲，眼神根本沒有往雲君溯那邊看上一眼：“怎麼，本君不能來麼？”

雲君溯恭恭敬敬地垂首：“自然不是。只是弟子早已向師父稟明，我們並無任何需要師父擔心的地方。不知師父此次出山是為了……”

經歷過前世的雲君溯自然知道前世的流夜為何而來。但現在, 那個理由已經消失了不是麼？那麼為的就只有……

流夜停了一會才道：“你可以自保沒錯，但你師弟不行。”

果然是這樣。

流夜到底還是不放心雲梵。

雲君溯總覺得心裡不太舒坦，但又不知道為什麼不舒坦, 於是道：“其實……弟子大約是可以護住師弟的。”

雲梵感受到兩人間莫名的不對盤，又覺得雲君溯可能已經走完了劇情, 就提議回到蒼桐山修養一陣子，得到了兩人的一致認可。

但回去的路上雲梵就被流夜狠狠訓了一頓，大意就是明知道自己身體不行還去那麼危險的地方，活該精神力透支差點被幻境同化。

雲梵乖乖聽著，暗自尋著了機會盯了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球滾到角落裡的小火一眼。

他很清楚自己的精神力有多強橫，也很清楚正常情況下他根本不可能被那個幻境震到失去意識。

而這個世界上, 有能力在這方面動手腳的只有小火。

回到蒼桐山之後雲梵又被流夜單獨叫了出去。他的表情一直不怎麼好，全程陰沉著臉，只在雲梵過來時才稍微緩和了一點。

但他卻沒有馬上說話，而是用一種略帶打量的眼光看著雲梵，一直看了好久才道：“我知道你很渴望力量，並且也不吝付出努力。”

一 雲梵的寒毛立刻就豎了起來，不期然又想到了流夜很是遺憾的找不到合適的雙修者的事情。

但流夜卻並沒有那麼掉節操，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但也不能把生死放在追求力量之後。置死地而後生固然不錯，但如果一個不小心真的……那就再也回不來了。況且你體質特殊，本就對精神類攻擊防禦不高，還偏要去無魄。”

“弟子知道了。”

雲梵秉持的原則就是認真認錯死不悔改，面對流夜時總是保持著良好的認錯態度，卻是半點也沒聽進去。

等到流夜明顯面露滿意之色的離開後，雲梵才拿一個指頭戳了戳裝死的小火：“起來。”

小火生無可戀地抬起頭：“什麼都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QWQ”

“哦。”雲梵慢吞吞地道。

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眼底多了一抹深思的神色。

小火又有些心虛，悄咪咪地碰碰雲梵：“你真的不問呀？”

雲梵很是無語又無奈地看了它一眼：“……我自己有腦子，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