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想起來了。床邊那個皺巴巴的絨毛熊不見了。樊瑩用它把她的床位佔了。
樊瑩睡著了,秦舫也就鬆懈了。她抬頭理了理樊瑩的碎髮,在這位睡美人額頭上輕輕落了個吻。
她不是王子,美人不會醒。
秦舫沒急著和絨毛熊搶睡處,披了一件外衣,拿了手機去客廳喝茶。
喝茶是秦父的愛好,秦舫想靜心就泡了一壺。茶水冒著不好親近的熱氣,等它慢慢變涼的工夫,秦舫才去看手機。許萱不明不白找上來,秦舫心裡不大舒服。
秦舫雙手捏著手機機身,食指解開螢幕鎖。
“啪嗒。”手機砸到地板上,也在她心上擂鼓。
她做好了心理準備,許萱的回覆還是超出了她的預料。
“禹嘉木的小腿被人撞了,在老家修養。撞的是之前的傷處,骨骼斷了兩次,復原起來沒那麼容易。”
隔了兩三分鐘,許萱說,我請你信他。
信他,信什麼?幾次試探之後,禹嘉木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她,才這麼含含糊糊往她心裡扎刺?那些舊新聞她沒搞明白就不提了,禹嘉木傷腿能和樊瑩有什麼關係?
沒幾天過年了,秦舫真想拉黑這兩個人。她狠狠地想,同時不由衷地又讀了那兩篇報道。
很快,她發現,那兩起事件不止發生在同一個城市的同一天,還在同一個小區。
按禹嘉木的意思,這兩件事和樊瑩、和她都有關係。禹嘉木這人直覺可能不大準確,還不至於為了騙她胡編亂造。
秦舫揉了揉太陽穴,有點犯難。禹嘉木覺得她應該想起什麼,可她想不起來。
樊瑩初中時,她還沒穿過來。原身發生了什麼,她都是不知道的。
禹嘉木越篤定,她的心就越亂。
心煩意亂之中,揣著未泯的良心給那位操心過多的班長髮了慰問簡訊,秦舫握著手機發了一陣呆。她動也不動就像雕塑,實際上,她是在和頭腦裡的系統討價還價。
她想要原身的童年記憶。想起那些,她自然就知道禹嘉木為什麼會有那樣不講道理的直斷。
*
“你總算想到我了?”
系統這麼說,秦舫覺得它很像一個真正的人類。按她的認知,智慧機器人應該沒有心眼來奚落她。
秦舫沉默片刻,尋思怎麼有理有據哄一個機器人來給她行方便,但系統馬上又變得善解人意。
它說:“我會竭盡能力幫助你,只要……”
它在提要求,天下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秦舫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了,她屏住呼吸。
“只要你信我。”
這口氣頃刻又洩掉。一個人類要她的信任也就算了,這個機器人想做什麼?
信任當然不是一句話可以換來的,系統也沒纏著秦舫不放,它只是站在上帝視角給秦舫提了建議。
你最好晚點想起來。
晚一點,到恰當的時候。那要等到什麼日子?不明真相的日子,她要每天犯著疑心病,暗自煩惱嘛?秦舫堅定地搖搖頭。
呵。她聽見系統在冷笑。
秦舫掐著腦袋一屁股坐到地上。旁人的記憶湧入她的頭腦,要將她逼到崩潰。
還不夠啊。系統困惑地說道,它大概以為秦舫聽不到它的自語。
秦舫抓住沙發邊,奮力站了起來。她站得筆筆直,後退一步遠離沙發,不借助任何的外物站直了身體。
“想”起了“秦舫”的過去,她一下子得到了所有的答案。
她理解了系統的提議與冷笑,掌握了樊瑩隱在人後的面目。她也自然想到了進門的時候,秦母無心說的那句“面熟”。
秦舫喝乾了茶壺裡的茶,跑到廚房裡倒光茶葉渣子,將茶具一件件洗乾淨。
她離開前樊瑩睡得很熟了,回到臥室,她坐在床頭又看一會兒樊瑩的睡顏。這下,她單單看到樊瑩一眨一眨的眼睫毛。
秦舫剛才把手機塞到枕頭底下,樊瑩也這麼幹了。
樊瑩的手機響個不停,秦舫調整了樊瑩的睡姿,把那隻樊瑩壓牢的手機拿了出來。
來電提示上顯示聯絡人是“瘋子”,秦舫沒有好奇,她調了關機,一手一隻手機扔進床頭櫃的抽屜。
關掉照明,關掉床頭裝飾的燈具,抽掉樊瑩懷裡的絨毛玩具,秦舫鑽進被樊瑩捂得暖乎乎的被窩。
她攬住樊瑩的腰,感覺樊瑩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秦舫沒有揭穿樊瑩的假寐,她說了“晚安”,樊瑩的不安就消減下來。
與樊瑩相擁的這個夜晚,秦舫什麼都不想思考。她緊緊攥著拳頭,只剩一個念頭。
她不能忘記,樊瑩是她的選擇。
第41章 (九)
(十五)
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映到秦舫臉上,早在秦母準備早飯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了,可她抱著樊瑩就是不想動彈。
屋裡開著暖氣,但陽光攜帶的暖意又不同,它好像直指人心。
“秦舫,吃早飯了,快起來吧。你帶樊瑩出去玩玩啊,沒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啊,可別一天到晚地睡懶覺。”
秦母保養得好,揣著一張能佯裝少女的臉蛋,嘮叨起來才讓人切實感覺到她的年齡。秦舫閉著眼睛裝睡,秦母二話不說捏住她的鼻子,一面得意洋洋,“你小時候也愛這樣,怎麼到大了還沒有長進啊?”
“噗嗤——”秦舫努力憋著笑,她身邊的樊瑩卻沒想忍。樊瑩探出腦袋,臉上的笑容還沒散盡,她說:“阿姨,秦舫不乖,我這就把她給喊起來。”
樊瑩準備怎麼喊她啊?秦舫心裡的好奇都快溢位來,任誰都看出來她是故意賴床了,就她自認為演技超群。她等著樊瑩的動作,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感覺模糊的光影,她反而較平日更為樊瑩動心。樊瑩的呼吸離她越來越近,整個人都貼在她耳邊。
“起床了。”
這三個字居然也能甜蜜得和“我愛你”一樣。秦舫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她舉著雙手向樊瑩笑了笑,做了口型:我投降。
*
秦母攛掇秦舫出去玩,吃過早飯自己又回去睡回籠覺,秦舫簡單地收拾了揹包,躡手躡腳出的自家房門。
樊瑩走在秦舫前頭,秦舫關好門,樊瑩就在旁邊等她。
一步一步向樊瑩走過去,秦舫唇邊的笑容也一分一分地綻放。
她撲到樊瑩身上,又摸索一番牢牢握緊樊瑩溫暖的手掌。
前世的樊瑩,前前世的樊瑩,都不像眼前這一個。這個世界的樊瑩可能擁過更多瑕疵,她卻卑劣地感覺有機可乘。
懦弱如她,在樊瑩的慘淡面前才能勇敢。只有如此,她才沒有退路。
樊瑩關機一夜的手機又開始響個不停,走到電梯旁邊,秦舫停了步。她注視著樊瑩,樊瑩鎮定自若在她面前按下了接聽。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