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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

書童走過去,喚了聲“先生”。

裴大老爺點了點頭,目光落在裴宗之身上,出口發問:“宗之,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那個年輕公子說道。

還是隻顧自己撐著傘,並沒有給裴大老爺遞傘的打算。雖然這個雨幾乎等同沒有,有沒有打傘無關緊要。

書童見狀,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要尊敬長輩!”

他不敢大聲說話,只敢低聲嘀咕,熟料卻被那個年輕公子聽到了,看了他一眼,轉而看向前面的裴大老爺,想了想把手裡的傘給他:“給你吧!”

裴大老爺倒吸了一口冷氣,嘆道:“算了。”而後又看了書童一眼,“你下去吧!”雖然沒說什麼,可眼裡卻有點不贊同。

是嫌自己多話了麼?書童被嚇得不敢說話了,連忙飛也似的跑了。

先生們的閒事,管不得呢!

“我不用傘。”裴大老爺還不至於跟他搶一把傘,他又不是孩子。看著這個自己畏懼生疏又害怕的兒子,不在身邊時他驕傲,在身邊時又害怕,很是矛盾。

“這些天,你做什麼去了?”

“去遊山玩水了。”裴宗之說道,看了眼馬車,“我來找黃石先生的,離開時,他在江南書院的。”

裴大老爺聞言尷尬的咳了一聲:“黃石先生名士風流,自然不拘小節……”

“去青樓了?”裴宗之問道。

如此直白的說話,裴大老爺有些尷尬,乾笑了兩聲,話題轉回正事:“你去哪裡遊山玩水了?”

“就在這附近,怎麼了?”

裴大老爺想了想,似乎想說什麼,但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開口道:“父親請你過去。”

“哦。”他臉上從頭至尾都沒有多餘的情緒,應了一聲,拉著馬車轉身。自始至終,沒有讓人幫忙搭把手,一個人來,一個人去,只做自己的事,不理旁人的事情。與所有人彷彿都格格不入,或許是早已習慣了這份孤獨吧!

不知道為什麼,裴大老爺忽然生出一種心酸的感覺,這也是頭一次,對這個自己的長子,生出了這種心酸的情緒。

若是沒有那場意外,作為裴家這一輩的嫡長子他會被族中加以教導,與裴家一族密不可分,而不會像這樣,孤零零的一個人,不管是走還是停,都是一個人。

衝動往往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裴大老爺向前走了幾步,壓低了聲音:“是長安來信了,父親這才不得不尋你問話,你小心應對。”

第四百四十三章 相問

其實這樣的提醒對於他來說並不需要,走在前面的裴宗之停下了腳步,有些詫異的回過頭來看著裴大老爺。半晌之後,點了點頭:“哦。”

對於教了一輩子書,聽了一輩子話的裴大老爺來說,這一次的提醒很有可能已經是他多年循規蹈矩的生活中唯一的一次違逆了。

違逆了父親和家族,違逆完之後就後悔和害怕。衝動誤人啊!裴大老爺吞了口唾沫,看那邊神色如常的裴宗之,他手裡依舊拉著馬車,卻收了傘,跟他一起在濛濛細雨中慢慢的走著。

孤僻古怪,卻又沒來由的心酸。這是他的長子,出生時,便喜不自勝,天降祥瑞,但方才足月,便有天光大師尋上門來,對這個孩子讚許有加,給了他們一個選擇。

那時候眼前這個古怪出色的孩子只是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能做什麼?什麼都不能做。所以,一切都是由他們做出的選擇。如今這樣父不父,子不子的,未來對著自己的長子還要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國師的局面。說穿了,都是他們的選擇。

當年他可以選擇抗爭,他若是抗爭,天光大師譽滿天下,還能搶了孩子不成?說到底是他猶豫了,是自詡清貴讀書人的江南裴氏猶豫了。

什麼為國為民考慮的大道理都是空話,事實是,他入實際寺,於裴家是一個機會,一個保障,能同實際寺搭上關係,哪怕只是口頭相承,都會為江南裴氏帶來聲名。

捨棄一個孩子,換來這樣的機會,是值得的。當時族中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就連孩子的母親,都只是抹了一晚上的眼淚,乖乖的把孩子交了出來。

畢竟孩子還可以再有,他與夫人還年輕,但這樣的機會卻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

再如何自欺欺人,這一點都是毋庸置疑的,是他們拋棄了這個孩子。所以在面對這個孩子時,他會緊張、惶惶、害怕,這個孩子從未對他多說過什麼。會生出這樣的情緒,不過是他心裡清楚,那是源自心底的愧疚和不安。

不過幾步路遠,入宅,有舉止得體的侍從上前想要幫忙牽馬車,裴宗之放手,交待了兩句,便繼續跟了上去。從頭至尾,他都沒有什麼真正離經叛道,刻意違逆的舉動。有的只是生疏,這生疏卻在提醒著裴大老爺,他標榜的清貴其實並非如此。

裴大老爺眼中的複雜和心不在焉惹得裴宗之頻頻轉頭望來,卻什麼也沒有說,而是跟著他走入主屋,裴家如今的族長,江南書院院長,也是江南儒林的泰斗裴東行正背對著他們,很認真的看著一幅古畫。

聽到兩人走入屋內,裴東行微微側身:“宗之留下,你出去吧!”

這個你指的是裴大老爺,裴大老爺惶惶的應了下來,看了眼一旁沒什麼反應的裴宗之退了下去。

裴大老爺的表現落在了裴東行的眼中,卻並沒有什麼失望的情緒,再厲害的家族中也不是人人厲害的,就如裴大老爺一樣,兒子這一輩除了長安的老三出息些,旁的都是規規矩矩,無功無過,到了孫子這一輩出色的就明顯多了不少。

長安城的羨之、季之兩兄弟,再加上眼前這一個。不管如何,他姓裴,哪怕這些年沒有什麼往來,這個姓氏為他們都帶來了不少便利,這是毋庸置疑的。

偌大的屋內只有兩人,屋中佈置精巧,隨處可見的茶盞,掛畫甚至桌椅都可能有所來歷,偏居江南一隅,天高皇帝遠,其奢華反而不為人知。

“你在看什麼?”裴東行開口問他。

這是兩人沉默許久之後的第一句問話。

裴宗之回道:“佈置的不錯,一桌一椅皆有來歷,就是長安崔王謝三家也不敢如此佈置。”

裴東行沉默了。

又是一陣良久的無言之後,裴東行開口了:“宗之,你會說謊麼?”

這個問題啊,眼前的年輕人想了片刻,很認真的回道:“我沒有剃度,天光大師也沒有規定我不能說謊。”

“這樣啊,”裴東行笑了,很溫和的問道,“這些時日玩的開心麼?”

“還不錯,”年輕人說著似是想到了什麼一樣,臉上線條變得柔和了起來,“不是還不錯,是很有意思,這些天玩的很開心,又很刺激。”

“玩的開心就好。”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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