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某隻鬼在發疑問之時,在遠方,另外一隻也陷入了噩夢般的記憶裡面。那段記憶藏在夢的最深處,藏在他觸不及的地方。
——童年。
——繼國家。
——緣一。
有人說,像鬼這種作惡多端的生物是不會睡覺,不會做夢。
因為他殺了太多人,吃了太多人。一旦進入夢鄉,哪些被他害死的憐人類就會從黃泉裡爬,化作沒有行跡的惡毒的鬼怪夢魘,然後穿梭進鬼都思想裡,大腦裡,吃掉他。
——殺掉他。
所以人說,鬼不會入睡,不會做夢。
是這個白天,這個無法門的太陽高照的白天,他在竹林裡睡著了,並且做了一場夢。夢裡的內容,是以前發生在他身上的故事。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故事了……
那真的太久了,久到故事裡頭的人都沒有面貌,全是模模糊糊看不清的張張臉蛋。連景物也是模糊的。一切都是不清楚的。
除了……
除了……
除了……
緣一。
整個故事,整個夢裡,唯有他的面容清晰如往日一般。
明明是黑死牟最想忘掉的臉,是這幾百年來,這張臉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愈發深刻。
他墮入一場無邊的夢境之中……
“阿嚴、阿嚴。”
輕柔的女聲從房間內響起。侍女阿系拉開一條細細的門縫,這聲音便從裡面流了來。
阿嚴頓住了腳步。
他靠到門,疑聲道:“母親大人?”
紫夫人朝他招了招手。
於是阿嚴推開門,走了進去。阿系在他後面及時地關上了門,讓裡頭的藥香一點也不會流露到外面去。
坐在床鋪裡的紫夫人身邊挨著一個小男孩,他面無表情的小臉看起來有些瘮得慌。
是阿緣。
阿嚴走過去了,“母親大人最近身體好些了嗎?”
紫夫人她身體不太好,基本上連門也不會去。
紫夫人笑道:“好些了。最近有厲害的醫師過來看過,給我置了些藥,我感覺身體舒服多了。”
她低頭,“阿緣,快和哥哥說個話。”
小孩沒有動。
阿嚴彎了彎眼睛,“午好!外面太陽很好,我帶你去玩吧!怎樣?父親大人天不在家……”阿嚴隨後壓低了聲音,就好像在說一些秘密。
阿緣沒有動,只是牽緊母親的手更加緊了。
“這孩子前兩天還跟我炫耀你給他做的笛子呢……但是還是不太會說話的樣子。”
“沒關係!”阿嚴接道,“我會等到阿緣好好講話的。反正我會一直在一起。”
紫夫人和阿嚴聊了很多,後來又繞回學業上去。
末了,差不多是到阿嚴練習的時間了,“”母親大人,我就先離去了。阿緣,我次再來看你。他揮了揮手,心裡憐了一表情呆滯的弟弟,然後正打算門。
阿系已經為了拉開了門。
“謝謝……”
阿嚴聽到細細的聲音。
他以為己聽
錯了,是還是忍不住猛地回頭了。
阿緣抓著紫夫人的衣服,嘴角微微地勾了一個奇怪的弧度。
“謝謝兄長大人送我笛子……”
阿嚴愣住了。隨後,笑容在他臉上瞬間放大。
“嗯!”
……
……
日光閃爍。
竹林裡廕庇很大,所以根本就不會被太陽照射到。
黑死牟睜開眼睛,看見頭頂茂密的竹葉。遠方的天光如此美麗,對鬼來說卻像是砒-霜類的毒藥。
記憶太怕了……太怕了。
無慘大人應該是讀到了他的思想,想必那位大人會非常的不開心。
是黑死牟現在無暇顧及那位大人的想法,因為現在,有一個不速之客來到了他的地盤。
那是一個有著女孩子一樣秀氣的圓眼睛的淺發青年。他穿著淡色的和服,渾身上散發一種書生氣。
“你好。”
“我記得你是緣一的哥哥。”
“你想讓他復活嗎?”
對方一共說了三句話。因為他第句話尚未開,黑死牟就拔了他的眼之刃朝對方劈了過去。
刀與刀之間的碰撞發了震鳴。
“怪物是無法打敗怪物的。”淺發青年如是說道,然後跳到了遠方。
“我沒有在開玩笑,也沒有要消遣你的意思。我是很認真地問你……你想要他復活嗎?”
黑死牟把刀插回了刀鞘裡裡面,“你是誰……為什……會知道……緣一……”
青年像是思考般地朝遠方看了看,而後又回過頭來,“沒聽緣一提起過我嗎?啊……我還沒有我介紹呢。”
“我是吉田松陽,曾經叫作虛,是緣一的朋友。”
黑死牟皺了皺眉,“緣一他……沒有朋友。”
青年笑笑,“他八十三年裡有六十六年都跟我在一起,我不會是他的朋友誰又是他的朋友呢?那些要求他切腹盡的獵鬼人嗎?……你不覺得這有些好笑嗎,嚴勝君?”
黑死牟聽到了己作為人類時的名字,左眼跳了跳。
這是誰……他從未見過也從未聽過這個人物。而且若是百年前的人物,為何到現在依舊活著?是鬼嗎……並不是,對方身上並沒有鬼的氣息。那他又是什生物?
“什切腹……盡……”
“鬼殺隊中不是有一條規定,如果有劍士變成了鬼,那引入這名劍士的人就得切腹盡來謝罪,不是嗎?”
“你難道忘記了嗎?”
好像是有這一條規定……
“但是……他還活著……”
“因為當時的主公——鯉川雲哉放過了他。”青年從善如流地回答。
“我此番前來並不是為了這些,我只是問你,你想不想要復活緣一?我等還有課,沒辦法在這裡留多久。”
“死去的人……就不應該……活過來,塵歸塵……土歸土。不要去……打擾他……的靈魂……”黑死牟斷斷續續地說道。他說完後,便轉身離去。紫色的衣裳被風吹得鼓鼓的,劍士鍛鍊到極致的肉-體上面卻暴露了根根青筋。
“哈啊……你一點也不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