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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劉:“來得及,這裡離火車站近著呢,幾步路就到,好好好,那你稍等,我去找點記錄紙。”說完轉身離開。
司徒晴靜靜地坐著,看著水杯裡冒著水蒸汽。
小劉去而復返,手裡拿著一沓紙,“同志,讓你久等了。”他先是坐在對面,又把椅子挪到桌子一角,側對著司徒晴,看著水杯,“你喝點吧。”
司徒晴展顏一笑,“不用了,你問吧。”
小劉:“那好,我開始問了——請問你的姓名?”
司徒晴:“司徒晴。”
小劉:“性別,性別就不用問了,請問你的年齡?”
司徒晴稍有遲疑。
小劉:“啊是這樣啊,那個,我知道問女士的年齡不太禮貌——”
司徒晴打斷他:“25週歲。”
小劉愣一下:“哦,謝謝你配合,你的工作單位?”
司徒晴:“沒有工作單位。”
小劉:“沒有工作單位,那你的職業?”
司徒晴:“職業?”
小劉:“就是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司徒晴:“我沒工作,要找工作。”
小劉:“哦,你是——那我這麼問吧,那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司徒晴:“以前?軍人,我剛轉業。”
小劉:“原來你是軍人,退伍軍人,怪不得覺悟這麼高,那你是哪個部隊的?”
司徒晴:“對這個問題,我可以不回答嗎?”
小劉:“為什——對對,這個問題與本案關係不大,你可以不回答。”
司徒晴:“謝謝。”
小劉:“那就差不多了。”
司徒晴:“那我可以走了嗎?”
小劉:“不是不是,我是說基本情況問得差不多了,下面請你簡單描述一下案發時的情況,好吧。”
司徒晴:“很簡單——”
她把事件的來龍去脈簡單作了敘述,特意提到了劫匪搶她的包逼她出手的細節,但好像沒有引起小劉的重視。
其他的乘客們,包括那位青年也都在接受詢問做筆錄。已經開始有乘客陸續離開。
司徒晴:“請問警察同志,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小劉隨口說道:“沒有了。”
司徒晴:“如果沒有什麼要問了,我可以離開了嗎?”
小劉說完就後悔了,“你稍等等,你再喝點水,我再給你倒一杯,你再喝點。”
司徒晴打斷他:“不用了,我走了。”說著起身。
小劉:“不行不行,你不能走,哎,我跟你說實話吧,我們隊長走的時候交待我了,一定要把你留住,等他回來,你要是走了,我完成不了任務,我非捱罵不可,求求你,你再等一會兒,就一會兒,一小會兒,不會耽擱你坐火車的,我馬上給隊長打電話,問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正說著,胡冰推門進來。
小劉:“師父你可回來了,人家要走,我都留不住了。”
胡冰:“行,不錯。”
小劉:“不錯啥呀。”
胡冰看見了桌子上杯子,“嘿,我說讓你倒杯水你就倒杯水呀,可真實在,不沏杯茶呀。”
小劉:“對不起對不起,我一緊張給忘了。”
胡冰:“行行行,這兒沒你事兒了,出去看看還有沒有要幫忙的。”邊說邊拿起筆錄看。
小劉:“是,師父。”轉身向外走,又停下來
胡冰沒抬頭,“怎麼還不走啊。”
小劉:“我想這個——”
胡冰看著他,“說,吞吞吐吐的,說。”
小劉:“我想跟、跟,我想跟這位同志合張影,行不行啊。”
胡冰擺著手,“去去去,合什麼影呀,趕緊出去幫忙。”
小劉剛要走。
胡冰:“等等。”
小劉:“師父,有事兒?”
胡冰:“再交給你一件任務,去把我的車開到後門等著。”
小劉:“是,保證完成任務。”說完離開。
胡冰看一眼司徒晴:“你是去北京?”
司徒晴點點頭。
胡冰:“零點十八分的火車,請你放心,不會耽擱的,其它的我也不問了,有兩個問題呢,我想跟你探討一下,你請坐。”
司徒晴坐下:“你請問吧。”
胡冰也坐下:“好,我先大概描述一下案發時的情景,當時你坐在車門旁、靠窗子的位置,兩名歹徒上車,分別持槍、持刀,控制住乘客,持槍的歹徒站在車頭,面向乘客,持刀的歹徒逼著乘客們買他的票,500一張,坐你旁邊、帶著好幾個包、包裡全是錢的乘客,頭一個買了票,接著又有兩名乘客買票,然後,就到你了,持刀歹徒也逼著你買票,當你開啟包要掏錢買票時,他發現你包裡還有很多錢,當即伸手搶你的包,這時候你出手了,是這樣吧?”
司徒晴遲疑一下,點點頭。
胡冰看出來,“有出入哈,大體就這樣,那我來問第一個問題,如果歹徒不去搶你的包,你還會不會果斷出手?換個說法,你是掏500塊錢來買個平安呢還是與歹徒冒險一搏呢,你應該注意到了歹徒可不是兩個人,而是六個人。”
司徒晴:“我注意到了,所以我必須找到合適的機會出手,一擊必中,使對手損失有生力量。”
胡冰:“你這麼說我就明白了,你是有意翻包,有意讓歹徒看到包裡的錢,以此來吸引歹徒的注意力,並喪失警惕,然後你再果斷出手。”
司徒晴:“其實沒有那麼複雜,我只是想等持刀歹徒靠近些,這樣他可以擋住持槍歹徒的視線,在持刀歹徒倒地前,看不見我出,這樣我就更有把握奪下他的槍,一舉制服他,免得他開槍傷及乘客,不過槍還是響了,雖然沒傷到乘客,但還是讓乘客受了不小驚嚇。”
胡冰面色凝重,“其實這裡就包含了我的第二個問題,如果讓你單獨制服一名歹徒,無論是持槍歹徒還是持刀歹徒,都不會有問題,但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你先要擊倒持刀歹徒,接豐又要制服持槍歹徒,不讓他開槍傷及無辜,你是如何做到有把握的?”
司徒晴:“我能做到,何況——”
胡冰看她一眼,等著她說下去。
司徒晴:“何況當時歹徒雖然舉著槍,但並沒有開啟保險。”
胡冰:“還有這個細節。”
司徒晴:“從他們上車時,我就注意到這一點。”
胡冰:“這樣你就更有把握了。”
司徒晴點點頭。
胡冰:“即使他把保險打開了,你也一樣有把握制服他。”
司徒晴點點頭。
胡冰:“那好吧,回到我的第二個問題,你是如何有把握做到的?”
司徒晴:“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的這個問題。”
胡冰:“為什麼?”
司徒晴:“以我的判斷,我能夠做到,所以我才出手,否則,我不會拿一車乘客的生命安全作賭注。”
胡冰:“你從一開始就考慮到乘客的安全?”
司徒晴:“應該是,開始時沒有動手,主要是還沒有摸清歹徒的底細,具體幾個,除了一槍一刀外,還有沒有其它的武器。”
胡冰:“知彼知己百戰不殆。”
司徒晴:“那位司機和售票員吃了不少苦頭。”
胡冰點頭:“這哥倆有點血性。”
司徒晴:“不過——如果當時持刀歹徒不搶我的包話,或許我也許不會動手。”
胡冰面露不解,“為什麼?”
司徒晴:“因為當時我聽到了孩子的哭聲,我不能因為自己逞英雄,害了一車的乘客,花錢買平安,也許是對的。”
胡冰出口氣,“但往往是花了錢也買不來平安,好了,我心裡的疑問解開了,看我說的對不對,你是一名特種兵,曾經是,剛剛退役,所以你有足夠的能力和把握,在短短的時間裡制服車上的兩名歹徒,在確保乘客安全的前提下,車下的四名歹徒就更不在話下了。”
司徒晴馬上想到那個跟她動過手的“小生”,輕輕搖搖頭,“不是這樣,動手之前我也是這麼想的,動上手我才知道,他們中間有一個高手。”
胡冰:“哪一個?那個逃走的?”
司徒晴:“是,除了拳腳上的功夫,他打鋼針的能耐也很厲害。”遲疑片刻,沒有把交手的細節講出來。
胡冰:“我看到,長途車的車體上釘著六根鋼釘,那是他留下的吧。”
司徒晴點點頭。
胡冰:“看來以後抓他的時候還真的小心,好,謝謝你提供這麼重要的資訊,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去火車站。”
司徒晴:“不用,我自己走就行。”
胡冰:“有個情況我必須跟你說,現在外面聚集了一大堆記者,正等著採訪你這位女英雄,以我的判斷,你不想出去面對他們吧——你還是跟我走吧,真正的英雄在面對榮譽時,還得走後門,偷偷溜走。”
司徒晴:“那我就聽胡隊長安排吧。”
胡冰:“等等,差點忘了,你稍等一下,我去把你的同伴叫來。”
司徒晴:“我的同伴?我沒有同伴。”
胡冰:“那個跟你在一起的小夥子不是你的同伴?”
司徒晴:“不是,我們不認識,他替我擋幾下子。”
胡冰:“哦,我還以為你們是——”
司徒晴:“他的功夫也很好。”
胡冰:“是嘛,真是幸運啊,一車裡有兩名高手,也算這幫歹徒倒黴,碰上了你們倆位,好了,那咱們走,別耽擱上火車。”
兩人出了辦公室,正好碰見一名警察。
警察:“隊長,筆錄做完,放你辦公室?”
胡冰:“行,對了,你這就幫我找找,那個出手跟歹徒搏鬥的那小夥子的筆錄。”
警察翻著手裡的筆錄,抽出一份,“就是這份,小夥子叫高石。”
胡冰接過來,“好,其它的你就放我桌上吧,這麼晚了就別回家影響老婆孩子休息了。”
警察答應著進了辦公室。
胡冰:“走吧咱們,這邊,就是黑點”
兩人走過長長的走廊,從一道安全門出來,沿著外掛樓梯下樓,又穿過一段黑暗的夾道,從後門出來。路邊停著一輛車,小劉已經在等他們。胡冰拉開車門,請司徒晴上車,他則坐到副駕駛位子上。小劉駕車駛離。
胡冰草草地翻看著高石的筆錄,突然想起來什麼,“司徒同志,當時你跟那位官稱“二哥”的歹徒說什麼啦,他就乖乖上車了。”
司徒晴:“我跟他說,如果你找都找不到我,你還憑什麼打敗我。”
胡冰:“嗯,不過對這種亡命之徒還是不得不防,以後有什麼事兒,只管來長沙找我,這是我的名片。”說著遞過來一張名片。
司徒晴接過來看到上面的名,裝進包裡。她抬頭從後視鏡裡,發現胡冰正在看她,兩人眼神交會,胡冰立即移開目光。
汽車行駛在長沙的深夜中,燈光透過車窗照在司徒晴的身上。她面容沉靜、若有所思。胡冰從後視鏡看著她,數次欲言又止,不忍打擾她。汽車拐個彎,已能看見火車站的招牌,馬路上的人也多起來,拖著大包小包向火車站走去。
胡冰:“司徒同志,到了。”
司徒晴:“謝謝。”
汽車在停車場停好,胡冰麻利下車,搶著給司徒晴拉開車門,她從車裡出來。小劉繞過來。
胡冰:“哎,司徒同志,你行李呢?”
司徒晴:“存在行李寄存處。”
胡冰:“哦,那好,我們先進站,去取行李。”
司徒晴:“不用了胡隊長,這已經夠麻煩你們了,我自己進去就行。”
胡冰:“這麻煩什麼呀,你是我們的英雄,就衝你配合我們的工作,也應該把你送上車。”
司徒晴:“真的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胡冰沉吟著,“也好,那我就此別過,希望我們以後還能見面,對了,如果案情需要,我們還可能會麻煩你。”
司徒晴:“我一定配合你們的工作。”
司徒晴主動伸手與胡冰握手告別,並與小劉點頭致謝,然後轉身向前走去。
胡冰突然想起來,“司徒同志!”
司徒晴轉過身,望著他和小劉。
胡冰舉手敬禮,“司徒同志,請接受一名老兵的敬禮!”
小李也跟著向她敬禮,司徒晴還以軍禮。
胡冰:“司徒同志,再見。”
司徒晴:“再見。”轉身大步走向火車站。
就在她舉手敬禮的一剎那,眼睛溼潤了。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動作,在今天之前的八年裡,每天不知道重複多少次的動作,就這麼讓她感動了,也許,這讓她想起了她曾經是個兵,不,也許是胡冰的老兵的敬禮提醒了她,她永遠是個兵,也許,二者兼而有之吧。此時,她還搞不清二者的區別。內心的溫暖化作淡淡的笑容,腳步變得輕快起來。<!--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