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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在傑尼斯的介紹下,盧格安成功地見到了他的頂頭上司,巴伐利亞國防軍少將——洛索夫。
面對這位不苟言笑的普魯士將軍,盧格安下意識地立正,保持軍姿。
看著盧格安標準的站姿,洛索夫這才來了些興致。
“當過兵?“
“第二集團軍,巴伐利亞預233後備步兵團。“
盧格安誠實地點點頭。
事實上,這也是傑尼斯事前吩咐他說的。
普魯士軍國主義的陰影仍如烏雲般籠罩在這個國家上空,面對同樣軍隊體制的人,會更好說話。
一旁的傑尼斯也跟著附和,為盧格安造勢。
“事實上,我親愛的弟弟是從索姆河撿了條命,去年才從法國佬手裡放出來。“
聽到“索姆河“這個單詞,洛索夫當即認真起來,眼神中似乎帶有些緬懷。
“啊……索姆,這世界上再沒有比它更可怕的單詞了……“
“是的……“
記憶中塵封的記憶湧上心頭,盧格安的情緒也不免消沉下來。
那是一場真正的屠殺,世人只知凡爾登絞肉機,卻不知索姆河才是一戰傷亡最慘重的戰役。
洛索夫沉默許久,才從悲傷的回憶中回過身來,對盧格安點點頭。
“坐下吧,士兵。“
此時,這位少將的態度已經緩和許多。
“你們為何而來?還有……”
洛索夫轉過頭看向傑尼斯,視線如刀:“海因裡希少尉,你沒有接到命令嗎?”
“命令?”傑尼斯明顯一愣:“什麼命令?”
“三天前,我給你寄了一封掛號信,裡面是上面委派給你的任務。”
“可能是還沒送到吧。”傑尼斯聳聳肩:“郵局的卡車經常在路上拋錨。”
洛索夫點點頭,也沒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纏,畢竟旁邊還有盧格安這個“無關人士”
“所以你們為何現在來維爾茲堡?”
“至於這個問題,還是由我的弟弟跟您說吧。”
傑尼斯對盧格安點點頭,眼神示意。
“是這樣的,尊敬的洛索夫將軍。”盧格安深吸一口氣,沉痛道:“我有一個未婚妻,因貌美而被KPD劫持了……”
這就是盧格安和傑尼斯兩人來時討論一路,最終拿定的藉口。
之所以不說實話,是怕洛索夫懷疑盧格安的“純潔性”,而拒絕提供幫助。
一個退役士兵,還是親信部下的親屬,此時家人被對手劫持,這個理由洛索夫總不能拒絕。
果不其然,聽到盧格安的“沉痛”的自述,洛索夫冷笑連連。
“呵,這就是KPD,一幫自詡聖人的偽君子,國家的蛀蟲!”
說著說著,洛索夫怒氣更盛,最後一拍桌子,嚇得門外士兵趕緊進來檢視情況。
在洛索夫這種“主戰派”看來,KPD所作所為比SPD更為可惡。
雖然和SPD理念不符,但總歸都是為了德意志著想。但KPD呢?他們就是賣國賊,一幫蘇聯的政治間諜!
如果沒有斯巴達克團,一戰鹿死誰手還真不一定!
當然,以上都是洛索夫個人看法。
站在盧格安的角度看,一戰德國的戰敗是註定的,這是歷史的必然趨勢。
但即使心裡清楚,盧格安表面卻深以為然,點頭附和。
畢竟現在是求人辦事,當然是對方說什麼,就是什麼。
等到洛索夫氣消了,他看盧格安的眼光也從“有點溫和”,變成“初步認同”。接著大手一揮,將這件事情包攬下來。
“我們絕對不會讓自己計程車兵,在自己的國家裡受欺負!”
“感謝您,洛索夫少將。”
“好了,你先回去吧,具體的營救事宜我會讓海因裡希少將通知你的。”
盧格安點點頭,也不多做寒暄,起身轉身就走。
這雖然不“人情世故”,但是很“德國”。
就在傑尼斯想跟著盧格安一起離開時,洛索夫少將卻把他叫住了。
“海因裡希少尉,你留一下。”
“傑尼斯,我回去等你。“
放下這句話後,盧格安識趣地獨自離開,順便帶死了門。
離開了軍營後,盧格安猛地鬆了一口氣。
究竟是經歷過戰爭的將軍,這份壓力還真是不小。
事情發展到現在,夏洛特的事情已經穩了一半。至少她未來不會被國防軍當作敵人,而一梭子掃死。
維爾茲堡蕭瑟的街道上,盧格安一邊抽著煙,一邊漫無目的地走著。
時間還早,在洛索夫那裡待了半個小時都不到,現在回家也是無趣,不如趁此機會,好好逛一逛這個古老的德意志城邦。
太陽一點點爬上蒼穹之頂,盧格安順著美因河畔,漫無目的地瞎逛,欣賞著沿岸的古代建築。
就在這時,一座氣勢恢宏的“城堡“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維爾茲堡大學?”
盧格安回憶片刻,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往維爾茲堡大學踱步走去。
說起來,維爾茲堡大學裡面還有一個物理學大前輩呢,也不知道那位前輩在不在。
在出示了自己慕尼黑大學的學生證,並且抬出了索墨菲爾德的大名後,盧格安輕而易舉地進入維爾茲堡大學。
幸運的,在詢問過後,盧格安得知,那位大前輩此時正巧在維爾茲堡大學。
順著指引,盧格安來到一個辦公室前,上面掛著一個牌子,寫著——“威廉·康拉德·倫琴”。
盧格安正了正西裝,壓抑心中激動的心情,伸手敲了兩下門。
“請進。”
一個沙啞的男聲從門後響起。
盧格安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一個普通的辦公室,普通的辦公桌,普通的檯燈,普通的絡腮鬍老頭。
如果不是那略帶學術氣質的單片眼鏡,人們很難相信,這個老頭就是發現X射線的大物理學者。
雖然外表樸實無華,但盧格安卻不敢放肆,趕緊微微欠身施禮。
“您好,倫琴教授,我叫盧格安·海因裡希,現在是索墨菲爾德教授的研究生。路過此地,聽說您在此,特來看望。”
“哦?索墨菲爾德的學生?”
小老頭倫琴摘下單片眼鏡,仔細打量一下盧格安,笑著點點頭。
“別傻站著了,坐吧,孩子。”
倫琴起身給盧格安倒了杯清水,和藹地問道:“你的老師還好嗎?”
“很好。”盧格安受寵若驚,雙手接過水杯:“每天下午一杯紅酒,聽柏林電臺,飯量比我們都大。”
“哈哈哈。”倫琴搖頭失笑:“那個老傢伙總是這樣……”
面對這個和索墨菲爾德教授同輩的大學者,盧格安感受不到任何壓力,好像和一個普通老頭對話一般。
“盧格安·海因裡希,我聽說過你。”
倫琴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笑眯眯地看著盧格安:“索墨菲爾德的得意門生,我的耳朵都快被那個老傢伙磨出繭子了。”
盧格安不敢自傲,趕忙自謙道:“如果您仔細打聽,會發現有一個叫做的泡利人,和那傢伙相比,我恐怕要去柏林擦皮鞋了。”
聽著盧格安的“笑話”,倫琴莞爾,無奈地搖搖頭。
“果然和傳聞中一樣。”
“哦?什麼傳聞?”
“海因裡希先生的冷笑話,和他的聰明才智一樣出眾。”
“……”
盧格安嘴角抽搐幾下。
我的笑話真的那麼糟糕嗎?
兩人寒暄幾句後,同為物理學者,話題自然而然地轉向學術。
“你最近在研究什麼?”
“我現在和泡利一起,為德意志物理百科全書編撰相對論詞條。”
“哦~~~又是理論物理……”倫琴似是有些失望地搖搖頭:“也對,畢竟是索墨菲爾德的學生。”
做為X射線的發現者,倫琴是一個十成十的實驗物理學者。
而理論物理學者和實驗物理學者之間的故事,那可就不是一言一語能說清楚的了。
簡單舉個例子。
原子核物理學之父,法拉第之後最偉大的實驗物理學家——盧瑟福曾有一句名言:
“如果搞理論研究的讓你向西,你卻向東,你肯定是正確的方向。”
搞實驗的多多少少都有些看不起搞理論的。
當然,像愛因斯坦這種著名理論物理學家除外……
雖然盧格安有些尷尬,但還好倫琴很快就轉變了話題,開始和他討論起原子核穩定性的問題。
這個問題老少通吃,無論是搞理論的還是搞實驗的,都能說上幾句話。
兩人友善地交流了一下午,當然其間大多數時間都是倫琴在說,盧格安在聽。
不是盧格安不想說,只是他的某些觀點,對於現在的學術界來說實在太過超前。
在沒有相關實驗資料出來之前,丟擲這些觀點,無異於是在寫科幻小說。
傍晚,盧格安提出離開,倫琴將他送到大學門口。
這一老一少經過一下午的討論,變得惺惺相惜。
倫琴發現這個年輕人總能提出一些啟迪思路的觀點,彷彿知道未來的路該怎麼走一般。
而盧格安也從倫琴那裡學到了很多知識。
離別前,倫琴對盧格安眨眨眼睛,滿含深意地說道:“海因裡希,或許不久後,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哦?何處此言?”
“走吧,太陽已經落山了,再晚一點就會被那些士兵抓走了。”
雖然倫琴最後的暗示,有些吊盧格安的胃口。
但既然他不說,盧格安也沒有深究,獨自踏上回家的道路。<!--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