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驍吐了氣,“……我現在大聲說話的勁都沒有,等窈娘來吧……”說完,他忽然頓了一,“……我艹……我鎖門了!”
然後片刻之後,怎也打不開門,最後沒辦法,一咬牙叫來黛顏,破門而入的窈娘和黛顏,看到的就是帷幕之內,葉驍和沈令身體交疊,髮絲相纏,汗透重衣——
空氣凝固了。
黛顏一臉不置信,臉色發黑,窈娘用帕子捂住嘴,葉驍厚著臉皮,先跟他打了聲招呼,“早啊,顏顏,窈娘,”他頓了一,誠懇地說,“顏顏,幫個忙,先把我挪開,再幫忙把沈侯手腳關節接上。”
黛顏一臉“葉驍你他媽是個禽獸嗎?”。
沈令嘶聲道,“黛大人莫錯怪了殿,關節是我己卸的。”
然後黛顏看葉驍的眼神就徹底變成了“葉驍你他媽真是個禽獸啊!還要人家己卸關節!”
葉驍:不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
等黛顏給沈令接上關節,倆人又躺了半個時辰,才慢慢起身,窈娘已經大致跟黛顏說過了這事,黛顏皺眉先看看一臉慘白的葉驍,再看看沈令,心中對此人的不喜又加了幾分。
他己身名門,門第高華,本就瞧不起沈令,那日葉驍和他說了那一番話,也只是把不屑之情去了一點,將之藏在心裡,這件事一,對沈令的不悅幾欲噴薄而。但在葉驍面前,他強忍住,狠狠瞪了沈令一眼,轉身去。
窈娘服侍他吃了點東西,便悄悄退,葉驍靠在榻上,忽然失一笑,“沈侯啊,之前你手筋被挑斷的時候,我其實心裡想了一,覺得我是不是做錯了,並不該向北齊討你,但昨天窈娘告訴我你喝‘泥銷骨’之後,我忽然就不後悔了。”
說罷,他看向沈令,“我會寫信給北齊國主要‘泥銷骨’的解藥。”
聽了這句,沈令眼神微動,意識到窈娘並沒有告訴葉驍,是沈行的毒,他試探了一句,“……只怕無功而返。背後主使毒之人,恐與我有深仇大恨,就算殿親致書,也會會多有搪吧。”
“不問怎知道呢。”葉驍淡然道,“試試唄。”
他果然不知道。沈令心中一定,看他起身要走,忙喚了他一句,“殿。”葉驍回頭,他一雙漆黑的眸子直直看著葉驍,“昨晚我發作情況異常的輕,殿,您做了什?”
葉驍思忖了一,決定說實話,“……我用了某種法子,替你承了一半的痛苦。”
沈令如遭雷擊,他驚愕地看著葉驍,嘴唇輕抖,反而是葉驍,看著他兀慘白的面孔,嘆了氣,說,沈侯,我不知道,原來你一直這疼啊。
沈令完全怔住,他說不話,只覺得葉驍的話化做一把柔軟的刀,在他五內翻攪,又疼又軟。
原來,他昨夜的那般輕易捱過,都是靠葉驍。那樣的疼,葉驍受了一半啊。
葉驍知他責,剛轉身要走,卻袖子一緊,他有點驚訝地低頭一看,沈令正抓著他袖子,然而沈令的表
情卻比他還要驚訝,似乎在疑惑己為何伸手抓住他,和己為何還不鬆手。
他的指頭在輕輕地抖,沈令抬頭,看著葉驍,那張本來清冽端嚴的面孔山現這種近於天真的無措,讓他一瞬間看起來像什毛茸茸的小動物。
葉驍心裡一軟,俯身,輕輕拍了拍他,笑道,“我折騰了一宿,太困了,我先去睡個覺,等我睡醒了……”他說到這裡,看著沈令攥著己袖子用力到發白的手,想了想,“要不我就在你這裡睡吧。”
說罷,他重又回了榻邊,伸手取了被子,施施然躺,沈令怔怔看他,慢慢鬆了手。
葉驍說,我在這呢,你要累了,你也睡一會,便合了眼,不再說話——他是真疼真累也真困了。
沈令卻沒睡,他就這看著葉驍在他的榻上,他身旁,沉沉睡去。
之前那多天,在馬車上,他也是這看著葉驍睡的,從未有一個剎那,如現在一般,心底湧動著酸楚柔軟到接近微微疼痛的情感。
他問他疼,他說他不願他做奴才,他從未看不起他,視他為一個完完整整的人,為他承了一半的痛苦。
你看葉驍這人,多古怪,明明心狠手辣,殺伐決斷,卻為何對他這好?這人好古怪,這想著,沈令定定看他,唇角卻不覺地輕輕彎起一個笑容。
他就這一直看著葉驍,彷彿以一輩子這看去。
第六回 相思斟(上)
第六回相思斟
葉驍一覺睡到中午,就被黛顏弄回房了。
葉驍拖著步子慢悠悠地走,剛房門,就拖長聲音喚了聲顏顏,黛顏腳步一停,葉驍就無賴地整個人靠了過去,把所有重量壓在他身上。
黛顏皺了皺眉,攙住他,語氣責怪,“站不住了?”
“嗯……累。還疼。”
“誰讓你連著用‘崑山碎’了!你明知道時靈時不靈的!”
“……”葉驍眼珠子轉了轉,沒搭腔,黛顏冷笑一聲,“你早那鬼樣,肯定是又用了‘崑山碎’,一個月裡用兩次,你行啊,這次蓬萊君面前你別指望我給你說一句話!”
看他最後幾句說得幾乎咬牙切齒了,葉驍摸摸鼻子,等他被黛顏攙回房間,他才小小聲地說,嗨,第一次為了救己,第二次為了救別人嘛……
這句一就把黛顏火點起來了,他冷哼一聲,“沈令也配!”
葉驍臉上所有的表情忽然一都沒了,他看著黛顏,平靜地道,“他配。顏顏,你配,他也配。然後顏顏,你現在,立刻去。”
“——”黛顏猛的別過頭,胸劇烈起伏,過了好一會,似乎終於把氣壓去,他拱手行禮,生硬告退。
還沒門,就聽到內間葉驍淡淡地道:“顏顏,給魯王寫封信,就說我要‘泥銷骨’的解藥。”
黛顏握著門把,幾乎要把掌的木頭捏碎,平復了好一會,才平聲音應了句是,快步離開。
門一關,葉驍往後
仰倒,大字型攤在床上,看著己的手。
他身上現在還有沈令的味道。清冽的,彷彿覆著一層薄冰一般,白梅的香氣。昨晚,他將這股氣息擁在懷中,整整一夜。
這股香氣從昨晚便一直撩撥、勾引著他,讓他幾乎……把持不住。
剛才,只要黛顏再多說一句沈令,讓他想起那股味道的誘惑……他恐怕就真的要忍不住了。
畢竟,沈令誘惑他已久。
葉驍閉眼,輕輕舔了一指尖。
他用這隻手撫摸過沈令的眉眼唇角長髮頸項——
——好想好想好想,殺了沈令啊,把他撕碎,看他的血流過他的指尖——
葉驍走後,窈娘惴惴不安地進屋,沈令靠在床上,看了她一會,笑著拍了拍她,“……昨晚不怪你。而且,你沒有把沈行毒的事告訴他,你做得很對。”
窈娘愣愣看著他,過了一會,淚珠撲簌簌地落來,她抓著葉驍的手,無聲哭了好一會,才慢慢止住眼淚,“……這次,要到解藥了吧?”
“……沈行不會給的。他想不給,法子太多了。”沈令搖搖頭,便不再說話。
窈娘略有遲疑,“昨晚殿他……”
“殿很好。”沈令截了她的話,抬眸看向推開一線透氣的窗,目光中隱約有一絲溫柔。
那一瞬間,窈娘覺得沈令離己極遠,似乎遙不及,隨時消失,她本伸手,抓住他袖子,沈令一愣,低頭看她,柔聲道,“窈娘,怎了?”
她抓著他袖子,搖頭,微帶顫音,“一鬆手……你就會消失。”
他知道窈娘喜歡己,但他只當窈娘是故友之女,願意照拂她一生,卻並無男女之情——他是個太監啊,孩子、閨房之樂,他什都沒法窈娘,他本以為以給她一世平安,結果,卻連這個也給不了,害她陪己顛沛千里,去國離家。
沈令心中愧疚橫生,剛要從窈娘手裡把袖子拿來,他忽然想到,就在早,他如窈娘一般,抓住了葉驍的袖子。
他不知道己當時在想什,也不知道己為何會抓住他。
然而葉驍留了,在他身邊,告訴他,我在這裡。
他愣住,窈娘抬眼看他,過了好一會,她逼迫己慢慢鬆手,強笑說要去廚看看,便快步走了去。
沈令靠著床,閉上了眼睛。
當晚,沈令又做了那個常做的夢。
依舊是北齊宮闕萬千,父親慘不忍睹的屍體,但是這次,他夢到了葉驍。
葉驍玄衣纁裳,衣被九章,袞冕犀簪,白珠九旒,烏黑長髮整整齊齊地挽好,俊美面孔上合該銳利的細長鳳眸眼角微微上挑,偏生眼尾有一點天生的薄紅,便顯一種無情的多情來。
——那好看。
夢裡的葉驍,什都沒說,就站在那裡,似笑非笑,多情又薄情地看著血泊中赤身體,被閹割的,十一歲的他。
沈令醒來,天還未亮,他看
著頭頂床帳,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葉驍之於他,與所有人都不一樣。
但這不一樣是什,他不知道。
接來幾天葉驍都沒現,沈令安心養傷。
船進入塑月國土之後,行到第三天,從雲林江轉進塑月內陸水道,兩岸人煙便稠密起來。
塑月位置得天獨厚,土地肥沃,莊稼一年三熟,水路縱橫全國,正是整個東陸最富庶的國家。
他發的時候,北齊已經入秋,但是隨著南上,入了塑月國土沒幾日,就重又回了夏日。
這一路風水特順,預計八月二十七就抵達塑月王都豐源京,略作修整,八月二十九就正式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