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舅,你怎麼了?你還記得我是誰嗎?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耶勒:……
沒錯,他就是腦子有病,不光腦子有病,心還髒,下流!齷齪!
他自我唾棄了一番,強迫自己靜心,蘊出一個慈和端莊的笑,鎮定地看向音晚。
“傷口太疼了,我分散下注意力。”
“啊。”音晚頓時惶愧:“我輕一點,舅舅你別打自己了,你臉都被打紅了。”
她果真將動作放得更輕,耶勒只覺如羽毛撫肩,柔柔蹭著,愈加心癢難耐。
他乾脆閉上眼,默唸了一段自蘇夫人那裡學來的《清心咒》。雖是臨時抱佛腳,但想來佛祖慈悲寬懷,不會捨棄他這紅塵浪蕩子的。
他邊念邊想,等脫了險之後定要把瑜金城裡的依依姑娘召來玩樂一番,依依體態婀娜,花樣又多,正合他的心意。雖然長得不如雪姬漂亮,但雪姬這些日子好像生出別的心思了,非要在他面前扮賢良淑德,說話間還總往他的子嗣上拐,說他都三十歲了,卻只有一個兒子,實在太少,那一日甚至直接問他以後她不喝避子湯好不好。
把耶勒嚇得就差捏著她的下巴給她灌下去。
他是出了名的浪子,眠花宿柳,荒唐薄情,壞的明明白白,誰都知道他不會被一個女人綁住,他喜歡的是風情萬種,是嫵媚妖嬈,是無窮無盡的新鮮感,是永遠不必入心的露水姻緣。
纏綿與血戰一般,都是愉悅身體,振奮精神的。
想通這一點,他的心就漸漸平靜了。
他雖是個浪蕩子,但他是有底線的,他從不招惹良家女子,不去禍害守規矩的小姑娘。
所以,他得好好保護音晚,她是他的晚輩,他得替她防著這世上人面獸心的壞男人。
耶勒把思路捋清,再看向音晚便坦蕩輕鬆起來。
他甚至眯起眼睛感受了一下,女人療傷就是跟毛糙的男人不一樣,很輕柔,不怎麼疼,過後音晚用乾淨簇新的紗布給他重新包紮,包得整整齊齊,末了,打上一個漂亮繩結。
音晚給他把衣裳合上,再度眉目嚴凜地警告:“不能喝酒,不能吃肉。”
耶勒忙點頭。
兀哈良部這些年在耶勒手底下日益壯大,迅速誇張,本就樹敵良多,像今日這種規模的夜襲已見怪不怪,而且對方雖氣勢洶洶而來,佔據天時地利,但佈陣武力皆遜於兀哈良,不然也不會讓他們跑了。
雪已停了,天色放晴,陽光落在山巔積雪上,折射出湛淨的光芒。
音晚坐在山腰上,托腮看向山底。
各路兵馬從四面八方集合於此,似涓涓細流奔騰交匯,融成浩瀚江河,跪伏在耶勒面前。
兀哈良部穿的是赤紅鎧甲,血一般鮮豔熾濃,宛如開在山野間紅彤彤的花,爛漫耀目,透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青狄和花穗互相攙扶著來找她,不禁抱怨:“姑娘,你還懷著孕呢,怎得爬這麼高?”
音晚摸了摸臉上的面紗,衝她們微微一笑。
是舅舅把她送上來的,他說他要點將佈陣,商討前往王庭的路線,她最好坐得高一點,遠一點,不要在人前露面。
音晚握住兩個小丫頭的手,問:“你們怕不怕?”
青狄搖頭,花穗點頭。
花穗可憐巴巴地道:“昨天晚上我都快嚇死了,有支箭就擦著我的身子射過去,要是再偏半寸那我可就沒命了。從前在淮王府的時候,陛下再可惡,他也不會讓人如此放肆驚嚇姑娘啊……”
她訥訥噤聲,因為她看見音晚的眸子轉瞬冰涼。
音晚撫著肚子,幽幽心想,從前蕭煜是不會讓旁人驚嚇她,因為她生命中最兇險最令人絕望的境遇全是他給的。
音晚不想想他,一想他心就梗得慌,替自己委屈,更替肚子裡的孩子委屈。
她站起身,見舅舅從山側爬上來,朝她伸出手,道:“晚晚,我帶你下去,我們該走了。”
“去哪兒?舅舅要送我去瑜金城嗎?”她一邊提起緞裙躲開亂石尖稜,一邊問。
耶勒面有不捨,還是點頭:“我要去投靠雲圖大可汗,他麾下許多將領都去過長安,保不齊其中就有見過你的,不能冒這個險。”
音晚從前雖對政務不感興趣,但架不住在蕭煜身邊久了,總能聽來隻言片語,她不禁為耶勒擔心:“那雲圖不是一直都很忌憚舅舅嗎?您這樣去投靠,他會接納您嗎?”
耶勒拍了拍馬背上的木盒,笑道:“我有見面禮。”
音晚低頭瞧了瞧這個自己抱了一路的盒子,奇道:“什麼啊?”
她雖然好奇,卻知道不能隨便亂翻別人東西,只將手背到身後,眸中星光點點,等著耶勒解惑。
耶勒頭回覺得她那一身自大周世家裡教養出來的規矩禮儀很好,至少不會因為魯莽而把自己嚇到。
他道:“王庭叛將哲先的首級。”
音晚登時臉色煞白。
她竟抱著個人頭跑了一路!
耶勒瞧著她的模樣,暗咂自己是不是玩過火,把晚晚嚇著了。忐忑之餘,卻又有種惡劣竊喜,就像年少時戲弄心儀的姑娘,眼見對方花容失色而忍不住哈哈大笑。
但耶勒沒笑,因為他立即清醒了,嫌棄地暗罵自己,都一把年紀了,怎得還跟個毛頭小子似的。
他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地安慰音晚:“別怕啊,人頭我都處理乾淨了,一點都不髒,也不嚇人。”
音晚:……
她繞到駿馬另一側,儘量離人頭遠一點,手撫胸前,平復著惴惴心跳,走著走著,腦中閃過一道激靈,問:“那昨夜攻擊營帳的人是……?”
耶勒一派風輕雲淡:“哲先的弟弟扈特。”
音晚的心情一時變得很複雜。
耶勒凝著她的臉,看著她的表情變化,面色漸漸沉下來,隱有不悅。
他安靜了片刻,嚴肅道:“晚晚,你知道這草原真正的樣子是什麼嗎?”
音晚歪頭看他,冬風擦過她的頰邊,撩起一綹髮絲迎風簌簌飛揚。
“真正的草原就和長安一樣,群魔亂舞,弱肉強食。甚至於它比長安更可怕,因為大周是禮儀之邦,哪怕廝殺奪權都要往上鍍一層聖人教化來粉飾,令師出有名。可這裡不需要,一切都是赤|裸裸的。兀哈良部從前弱小,所面臨的便是牧民辛苦養的牛羊被隨意掠奪,帳中漂亮的姑娘被隨意奸|淫,歹徒逍遙法外,奈何他不得。我父汗活著的時候總往王庭去,求雲圖可汗主持公道。後來我繼任汗位,也去過一回,只去了一回,我就發誓再也不去了。兀哈良的公道只能靠自己手中的刀劍來主持,絕不能跪在地上去乞求別人的施捨。”
他敲了敲盛人頭的木盒,道:“這個人,從前仗著雲圖可汗撐腰,狐假虎威,縱容手下在兀哈良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