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黎琛碰過的肌膚在發燙,陳沛一眼看穿:“是,怪阿琛,搞得我們庭庭臉紅成這樣。”
“就是!粉都給蹭走了,”季紹庭找到了逃避的藉口,“我趕緊補下,婚禮要開始了。”
然後他就背對著黎琛母子坐到了梳妝檯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其實知道黎琛給他用的化妝品都是最好的,哪會那麼容易掉粉。
婚禮定在陽光明燦卻不刺眼的午後四點,的確就要開始,黎琛讓秘書先帶陳沛回座,化妝間裡一時只剩下他跟季紹庭兩個人。
按理他現在不用跟黎琛假恩愛,是該輕鬆點的,但沒有人時他反而周身滯重,不知道該把自己安排進哪種姿勢裡,怎樣坐都不舒服。他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黎琛。
而黎琛走過來,停在他身後。
“要叫化妝師回來嗎?”他的聲音又回到了平常的淡漠。
“不用不用,”季紹庭從鏡子裡看他,還是慌張,“我把另一邊也蹭掉就平衡了。”
黎琛又笑了。
短短一分鐘笑了兩次,笑得太多,笑超額了。季紹庭避開他的眼睛,抬起手,在另一邊臉上胡亂蹭了兩下,給黎琛展示成果:“您看。”
前後並沒有不同,還是紅彤彤的一張臉。黎琛在季紹庭身旁坐下,喊:“季紹庭。”
季紹庭突然想起不久前黎琛在床邊喊他“庭庭”,只那一次,此後他叫他還是連名帶姓。季紹庭到現在都懷疑那是夢,黎琛怎麼會喚他這麼親暱的小名,他季紹庭根本就不是他的口味。
“是,”季紹庭又恢復了平日那低眉順眼的模樣,“黎先生。”
“以前不見你這麼容易害羞。”
因為以前你沒這樣明目張膽地撩我,季紹庭心中如是想,嘴上是另一番回答:“今天結婚嘛,本來就怪不好意思的。”
“為什麼?”
“黎先生這麼優秀的人,竟然跟我結婚了,我德不配位。”
黎琛暗笑:“這成語是這樣用的嗎?”
季紹庭撓撓頭,“對不起,我中文不太好。”
撓頭這個動作,在別人是憨傻,在季紹庭是可愛,黎琛沒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雙標了,他只盯著季紹庭的嘴唇,問:“那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你今天容易害羞,等等在臺上接吻的時候該怎麼辦?”
季紹庭的臉唰得更紅,黎琛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這個人,做什麼都得讓季紹庭先做,要把他自己的要求變成季紹庭的要求。季紹庭心說還是能避就避,於是小聲道:“應該沒問題,我們試過了。”
“沒試過。”黎琛當即否認,季紹庭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
“沒試過,”他說,“以前那些不算是吻。”
季紹庭“啊?”了一聲,黎琛忽然靠近了身子,右手自季紹庭頸後上撫,陷入他髮間。
“閉眼。”
不再是前兩次的唇瓣相貼,這次他舔過了季紹庭的牙齒,半摟著他的腰,將舌尖頂進。
季紹庭微張著嘴,任由黎琛吻得愈來愈深。他的手還放在膝頭,給黎琛帶著放上了肩,說“摟住”,他就摟住。意亂情迷。
相纏著。
黎琛輕輕撫著季紹庭被吻到嫣紅的唇角,問他懂了嗎?沒等季紹庭回答,他又說:“你不懂。”
因為連他自己都不懂。
他只低了嗓音說:“我們再來一次。”
兩次、三次。在臺上的時候他們吻得宛若天生一對,生來就該這樣做,沒辦法不這樣做。
他們的無名指上,各自展著一對小小的翅膀。愛神的翅膀。一捧明亮日光灑下,在這座由玻璃砌成的幻境裡,連空氣都光潤如珠,掌聲與耳語全部虛化成為朦朧暗流,錯綜的人影全部都是陪襯。
黎琛不懂這種帶著痛感的極歡大樂是什麼,焦灼地獵捕答案,像夜行動物在黎明前獵捕最後一隻獵物。
將這獵物叼進口中,帶回無人之境,帶回金籠之中,將它展露於尖利視線之下,他就會發現這是他的另一半靈魂。
12 你餵我我就吃
陳沛做手術的那天下了場秋雨,季紹庭陪著黎琛在外等候,望見走廊盡頭的窗外一片白霧迷濛,心說這場雨過後大概就徹底轉寒了。
冬天要到了。
季紹庭是北方人,後來又去了歐洲學習與工作,他的冬天總是下著雪的。這是他第一個沒有雪的冬天,但依然寒冷,剛想把手攏進袖子裡,就聽黎琛說:“給我。”
黎琛的手裡有汗,但季紹庭沒有覺得不舒服,因為這是害怕的冷汗。他看著黎琛,第一次發覺這個無所不能的男人,原來也有脆弱的時候,畢竟病房裡躺在手術床上的,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有無盡愛憐從季紹庭心頭湧出,他用空出的另一隻手包住了黎琛的手背,溫聲道:“沒事的,沒事的,會好起來。”
季紹庭的聲線沒有發育得過於低沉,甚至還留著幾分少年音色,清清朗朗的,又因見過太多苦難,格外有安撫人心的力度。黎琛對上他的眼睛,又再低頭看他的戒指。一對小小的銀色翅膀,正中是一粒剔透的鑽石。
人終究會老會死,而它永恆常新。
他突然好想抱季紹庭,把這沉重的一切附著到他的身體裡去。他都還沒抱過他,都在一起小半年,他怎麼還沒抱過他。
就要抽出手將索求付諸行動的時候,走廊突然有醫護推車經過,黎琛倏地坐僵,初醒一般,意識到自己方先萌生的那強烈的依賴欲,很陌生,但感覺不算太壞。
而季紹庭對黎琛的內心掙扎渾然不覺,只用輕鬆語調與他轉移注意力:“我這戒指挑得可真好。”
“嗯。”黎琛想,是很好,沒有比這更好的了。季紹庭。
淺灰色的天宇之下是霧濛濛的人間。秋雨瀰漫,途人撐開了傘,而木樨還在開花。
“黎先生可以跟我講些您的事嗎?”季紹庭問。
黎琛頓了頓,“什麼?”
“什麼事都好,”季紹庭溫溫地笑,“我想聽。”
季紹庭心裡想著的是,叫黎琛講些話,他就不會太專注於手術室的程序了。
但一方面也擔心冒犯到黎琛的隱私,他無意探聽他的秘密,只想知些瑣碎事,於是又補充:“比如,黎先生喜歡什麼顏色。”
黎琛脫口而出:“紅色。”
倒是出乎季紹庭意料:“我還以為您會喜歡黑的。”
“紅色,”黎琛瞄準了季紹庭的眉尾痣,篤定地重複,“帶點褐的那種。”
他講得這樣精準,看來是真的喜歡,季紹庭默默記在了心裡,又問:“那食物——”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