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閣主講了之前的安排,晏危樓果然很滿意:
“閣主考慮周全,正該如此。”
正好他的乾坤戒中還有一大堆認得或不認得的鑄劍材料,晏危樓乾脆都作為謝禮送給了觀瀾劍閣。
頓時,胖乎乎的觀瀾劍閣閣主一下子眉開眼笑,兩隻眼睛都要眯得看不見了。看向晏危樓的目光比之前還要熱切了一個度,宛如看向銀山礦海。
晏危樓順勢問道:“閣主知道淳于大師那邊的情況如何嗎?”
觀瀾劍閣閣主搖搖頭:“淳于師弟還沒有主動出來,我們也不敢貿然打擾。”
鑄劍之時,最忌諱被人意外打擾,可能原本一氣呵成的步驟就這樣斷開,即便劍胚未曾被毀,但極品靈器乃至偽神兵的誕生本就需要契機,這一干擾,那份契機很有可能一閃即逝,再也尋不見。
如今不是鑄劍而是救人,他們就更要謹慎小心一些了。
“不過,”觀瀾劍閣閣主又笑眯眯地補充道,“以我的經驗判斷,附近的地火氣息平靜舒緩,天地靈氣也極為柔和有序,一切應是十分順利。”
正如他所說,此時那片地宮上方,無形的天地靈氣幾乎匯成了漩渦,漏斗狀的靈氣漩渦籠罩在上空,源源不斷向著下方而去,彷彿宮殿之中有什麼存在正在鯨吞著海量的天地靈氣。
但這片漩渦一點也不狂暴,反而平靜至極,呈現出優雅而秩序的味道。不疾不徐地旋轉之間,宛如長鯨吸水,海量的靈氣被地宮中的存在吸納而去。
這就代表著一切都是可控的。
之前為了保護這裡不受戰鬥餘波和天地異象影響,觀瀾劍閣特意啟動了閣中最強的防禦陣法,消耗的靈石都不是小數目。如今那三位天人倉皇離去,他們自是不會再利用陣法阻攔晏危樓。
晏危樓輕車熟路地入了地宮,順著那條熟悉的地道一路深入,兩側的壁畫上,猙獰嘶吼的妖魔虛影栩栩如生,此時卻分不取他一分注意力。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去見宿星寒。
直到來到鑄劍池那間宮室門口,站在那堵石門之前,晏危樓急切的腳步才停了下來,心中突然多出了幾分自己都說不清的遲疑與不安。
或許是受了那些記憶碎片的影響吧……
他摘下臉上的面具,甚至還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袍,這才上前按動機關。
石門發出沉重的摩擦聲,向著一邊緩緩移開,熾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一道劍吟聲恰好響起。
鑄劍池裡熔漿翻滾,滔滔火浪舞動間,一道寒芒破浪而出,鋒銳的劍光將火浪劈成兩半,帶著無比憤怒的呼嘯之聲,宛如一條被鎮壓於深海中的邪龍,掙脫了鎖鏈束縛,就要破空而去。
劍光充斥了整間宮室,鑲嵌於鑄劍池四周的靈石同時破碎,閃爍的陣法靈光如同被覆滅的星河,瞬間黯淡下來。
淳于應的驚呼聲被淹沒在劍氣中。
晏危樓神色一冷,手掌向前一按。
無形的天人領域綿延開來。
呼嘯的劍氣,充斥視野的劍光,熾熱的火浪,四處飛濺的岩漿……都在一瞬間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定格。
整天宮室似乎驟然被拉入了一方獨立的小天地,與外界切割開來。
而晏危樓就彷彿這方小天地中的神靈,言出法隨,可號令四時變化,更改天地規則,逆轉陰陽之理。
他一念之間,如同時光倒流一般,呼嘯的劍氣,雷霆般的劍光,乃至飛濺的熔漿與火焰,都立刻沿著相反的方向飛了回去,就連那掙扎著從鑄劍池中飛出的朝暮神劍也不受控制地倒飛而回。
“嗖”的一聲重新沒入鑄劍池中。
無論這神劍如何反抗也無用。
整間宮室裡又恢復了原先的平靜,彷彿方才神劍暴走的一幕從未發生過,只是那暗淡的陣法靈光,與空氣中飄蕩的靈石粉末,彰顯了之前發生的一切。
呼……
淳于應吐出一口氣,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還好你及時趕到了。”
晏危樓眉頭緊鎖,快步來到鑄劍池邊,先查看了一番宿星寒的情況。
他還安安靜靜懸浮在上空,蒼白的臉色早已變得紅潤,呼吸悠長平緩,長而密的睫毛也隨之發出輕輕的顫動,看上去宛如沉浸在美夢之中,沒有絲毫痛苦。
晏危樓也鬆了一口氣,這才看向淳于應,語帶不悅:“怎麼回事?”
……要不是他恰好出現,淳于應明顯壓制不住朝暮神劍暴走,那將會有怎樣的後果,晏危樓簡直不敢想象。
此時這老頭再不復之前那副清高自傲的姿態,臉上有幾分懊惱:“是我之前考慮不周,準備不足,完全沒料到一柄偽神兵居然還有如此大的兇性!”
說到這,他又有些驚歎:“原以為這就是一件普通的偽神兵,但不知是不是那邪法的作用,同宿小友互相影響的這段日子,他隱約也誕生了一點殘缺不全的靈性……”
按理來說,有了靈性就能蛻變為神兵,若能親眼見證神兵誕生,他這位鑄劍大師該是再高興不過,然而……
淳于應緊緊皺著眉:“正如嬰兒誕世,從母體中自然孕育的嬰兒三魂七魄俱全,這才合乎陰陽大道。然而,像邪道修士那樣,不知用什麼秘法催生的嬰兒,往往先天魂魄有缺,不過是違逆了天地大道和人倫之理的邪物而已。”
“——此劍亦是如此。”
這殘缺不全的靈性剛剛誕生,大概便意識到了危險。正好淳于應也進行到了最後一步,只要將這靈性抹去,就大功告成了。
任何生靈都有求生避死的本能,在靈性驅動下,此劍默默隱忍數日,趁著淳于應心神放鬆之際,猝然出手!
想到方才那一刻發生的事情,淳于應還不免後怕,心中暗下決心。這一次算是給了他一個教訓,之後他定然要給這鑄劍池的陣法再加固十倍。
“這麼說,差不多就要結束了?”晏危樓盯著鑄劍池中那柄神劍,開口問道。
浮於應自得地點點頭,對自己的成果很是滿意:“剩下的只差水磨功夫,只要將那縷靈性磨滅,一切便大功告成。”
儘管宿星寒與朝暮神劍之間的聯絡不能切斷,但彼此之間的關係已被徹底顛倒過來,宿星寒將會成為朝暮神劍中劍靈般的存在。
但與一般的劍靈不同的是,他對這柄劍有著完全的操控權。朝暮神劍只是一個外在的傀儡軀殼而已。
像是滄海神劍,只要有人拿到手,即便劍靈不願意,也能強行憑實力操控,甚至直接將其中劍靈抹去,千年萬年後,自然還會誕生新的劍靈;
而朝暮卻不行,沒有宿星寒的允許,即便此劍落入其他人手中,也不過是一片廢鐵。
聽了淳于應的解釋,晏危樓也不再多問,只靜靜等待大功告成。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