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張揚。”
薩雷幾乎感動得要落淚。
確實如他的女主人所言,馬車上的確承載著‘很重要的東西’,他想,大概不會有比她更重要的存在了。
實在是……太好了。
感謝神明給了他挽救的機會。
*
這一個星期的時間裡,我做了很多手的準備。
馬車被破壞、路途中被劫持——也不過只是我套入了敵人的角色裡,揣摩出的一個可能性。
所以,我早早地便有了對策。
貪生怕死的我根本就不可能離開勉強算得上是安全壁壘的馬車車廂,方才被強盜擄走的人,不過是一個和我有著一模一樣打扮、在馬車狹窄隔間裡藏了大半天的少年人。
對於他的捨身貢獻,我很是感激涕零,並感謝在這個世界裡,擁有著跟愛情一樣美好、名為親情的存在。
“夫人,這次的襲擊……”
薩雷或許是想問清來龍去脈,也興許是在擔憂被強盜拐走的替身的安危。
我卻只以運籌帷幄的語氣應答:“你不必管這件事。你只需要保護我和孩子們匯合,便足夠了。”
我們眼下正共乘同一匹馬,從小路上往北方的落腳點加緊前進。
這一趟路途只有我們。
其餘的騎士在薩雷的指揮下駕駛著馬車返回了沙弗萊莊園。他們不會向帝國計程車兵請求救援,因為在帝都,會有我的另一個替身坐鎮——她是我為了迷惑敵人設下的另一處陷阱。只需要她替我拖延一段時間,待我到了北部的度假村,便是塵埃落定、只需平平安安地坐等神之福音/會的結束。
到那時候,我的腦袋才算是真真正正地在我的脖子上安家落戶。
薩雷沒有再追問。
他的表現讓我覺得他似乎全心全意地信任著我,對我的一言一行皆沒有了最初時候的懷疑。
這讓我決定展開我的下一步。
如果能把他安插進神聖騎士團,幫助他站穩腳跟,取得一定的勢力,就將來而言,有我們曾經主僕的這一層關係,也許能間接地為我提供不錯的好處。
錢可以聘請到武藝高強的武夫,卻難買來深厚堅固的人脈。
想了想說辭,我開口了:“薩雷,我知道,你當初選擇為勞萊伯爵工作只是迫於生計,一直為當初不能加入神聖騎士團而感到不甘。我想,現在,我可以幫你彌補這個遺憾。神聖騎士團現任副官的妹妹是我的好友,等我們從北部度假村返回帝都之後,我可以幫你引薦一下,這樣的話,即使錯過了之前的選拔,你也能馬上進入——”
‘咴兒——!’
不知道是哪一個字眼觸及了薩雷的神經,他竟是突然拉動了韁繩,停下來疾馳的馬匹。
馬頭猝然後仰又前傾,我的魂也跟著盪出去又飄回來。
我說錯了什麼嗎??
在我不動聲色地排查方才發言的漏洞之時,一股跟殺意一般強烈的意志從薩雷的身上迸發,讓我後腦勺那塊兒的頭皮開始發麻了。
糟!
我是不是太相信薩雷為人的正直了?
在眼下只有我和他的獨處時刻,他要是想幹掉我的話……完全就跟刀切豆腐一樣不費力氣啊。
我無比懊悔起自己的莽撞,並努力思索該如何補救,而這時,身後的薩雷突然一聲不吭地跳下了馬匹,並在我強作鎮定的視線下‘咣——’的一聲拔出了佩劍。
!!!
救命啊!
這裡有騎士要殺人了啊!
正當我心慌得不能自已,並以為即將被一劍穿心、必死無疑之時,他卻是把劍柄遞給了我,示意我拿著。
……恩?
這是,怎麼回事?
第45章 四七 守護騎士 我甘拜下風,無話可說……
在奉上佩劍的瞬間, 薩雷瞧見自己女主人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煞白的。
尤其被從劍身反射的光照到時,更加蒼白虛弱得如同一張輕飄飄的白紙,隨便一戳就裂成一塊塊的了。
薩雷有點迷惑。
但他沒有停下動作, 他依舊雙手高捧自己的佩劍, 臉繃得緊緊的,神情肅穆:“請您拿起它。”
“不……不, 我拒絕!”她看起來倉促不安,彷彿他手裡的劍會要了她的命, “雖然我不知道你做錯了什麼, 但我絕對不會對你採取暴力的。”許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柔弱了, 她又堅定地補上了兩個字:“絕不!”
也只是強硬了一會會, 伴隨目光掠過了鋒利的長劍,她隨即面露驚悚, 看上去快要哭出來了:“放下劍,我們好好談談吧?”
薩雷馬上明白她誤會了。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他沒有收回手,保持著原封不動的動作。
只不過因嚴肅而如鋼鐵一般的眸光泛起了絲絲暖意。
“請讓我成為您的騎士吧。”
她先是愣了愣, 隨後面露狐疑,看著他的眼神很陌生。最終, 她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現在……難道不是我的騎士嗎?”
“我願意永遠效忠於您, 成為您手中的劍和盾, 餘生不改。”薩雷單膝跪下, 頭顱微垂, 捧著劍的雙手高舉過肩, 無比虔誠, “如果您願意接受我的忠誠、原諒我往日的無禮、不在意我平民的身份,請您舉起我的佩劍,將劍身敲打我的肩膀。即使您不願意, 也請您不要再說出那些驅趕我的話語了。”
馬匹上的女子豁然醒悟。
她不太熟練地踩著馬鐙下了馬,卻沒有立刻接過長劍。
頓了頓,她語氣複雜道:“薩雷,我擔心你會後悔。”
“我不會。”
“我不是什麼好人。我……不值得。”
“您是,您也值得。”
良久。
當微風吹拂起青翠的綠葉、亞麻色的發,微顫的雙手才終於握緊了沉重的長劍。
以蒼天為誓,大地為證,讓騎士願意獻上一生忠誠的女人接納了他的效忠,並將他的佩劍輕輕碰了碰他的左肩,完成了儀式。
“我願意接受你的忠誠。”
“很榮幸為您服務,夫人。”
半膝跪地的薩雷昂首,朝他的主人露出了笑容。
他望見她似是又驚又喜,但驚喜之中還藏著顯而易見的憂慮,像是在擔心他終有一天會為今日草率魯莽的決定而後悔。
不過。
直到許多、許多年以後,當薩雷早已失去了青年時的單純與衝動,看遍了人心歹毒世間險惡,明白了存在於人心之間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他也從來沒有懊悔過當初的決定。
他認識的很多人都說,他效忠的物件是一個壞透了的惡女,實在不值得他奉獻一生的忠心與赤誠,他們甚至在暗地裡用諸如「魔女」「黑寡婦」這樣的稱號來稱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