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修羅肯定要出現,但在魔教出現才能對你更有利。”
“還有,江湖傳言……”鬱遲猛地一頓,“我不能在你身邊。”
鬱遲目光灼灼,說完了才發現自己身上出了一層的汗,腦子裡發空,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他對江湖格局的瞭解全都是圍繞著謝懷風的,所以他很清楚謝懷風身處其中的利弊。鬱遲只覺得自己調動了這十幾年來的言語能力,他恐怕是這輩子唯一一次說這麼多話,只為了說服謝懷風。
謝懷風目光微動,手往桌上的流雲劍上去。
鬱遲猛地一愣,下一刻劍鞘死死抵上他胸口,隔著層布料,布料裡頭他胸口還裹著厚實的紗布。謝懷風說話了,“想幫我。”
鬱遲不敢動,默默任他抵著自己的傷,嗓子有點啞,“想。”
“唐漠的刀夠了嗎,我去借,贏了我讓你走。”謝懷風臉上表情匱乏,眸裡結著冰霜。
謝懷風在生氣。
鬱遲一瞬間也感覺到憋悶。
他搞不清楚謝懷風為什麼要生氣,他只是想幫他而已,他的命根本就不值錢,最多也就只剩六七個月的時間。謝懷風到底在想什麼?鬱遲以為謝懷風或許是覺得自己的這個提議很蠢,他確實很蠢,私心太重,任誰都能看出來他拼了命想讓謝懷風多看他兩眼。
他本身就夠笨的了,偏偏還喜歡謝懷風,風流劍風流劍。你多風流啊,抱我,親我,我想讓你多看我兩眼還要任你發脾氣拿劍指向我。鬱遲恨恨地想,心裡酸得很,但是越酸竟然還越覺得暢快,覺得謝懷風的情緒確實在被自己牽動。
鬱遲咬著牙,“我贏不了你。”
“那你憑什麼去?”
“為什麼不行?”鬱遲伸手抓了他身前的劍鞘,“我想幫你,我能幫你。我知道我該去,你也知道我該去。反正不能留在你身邊。”
他說完似乎覺得力度不夠,剛剛卡在嘴邊沒能說出口的話也脫口而出,“江湖傳言你聯合夜修羅殺了謝堂風,我就憑這個!”
謝懷風猛地欺身過來,他一隻手卡著鬱遲的下巴,帶著人狠狠摜在門板上,木門難以承受猛烈的撞擊,發出吱呀一聲響。鬱遲被掐地咳嗽兩聲,眼眶逼出來些難以自制的紅,眼裡卻含著兇狠的光,不知道被什麼激起了脾氣。他被謝懷風這一摔胸口震動,傷口不知道有沒有牽動,隱隱地疼。
鬱遲現在像一隻被激怒的獸。
謝懷風還是頭一遭見他這模樣,但他無暇好好欣賞小狼崽的憤怒,他自己也憋著怒火。謝懷風活了這麼多年,也是第一次有人要為他做到這份上。奇異的是他沒有感動,沒有驚訝,心裡只盛著惱火,讓他恨不得把鬱遲按在這扇門上撕碎了才好。
他掐著鬱遲下巴的手又用了點力,生生把人逼得面色漲紅,卻還是瞪著那一雙眼睛看自己。
謝懷風聲音低到聽不清,含著朦朧的啞,“前幾日求我別趕你走的人是你嗎,鬱遲。”
鬱遲伸手扒那隻胳膊,卻始終記得謝懷風肩上也有傷,不敢太用力。
他咬牙,“是。”
謝懷風突然鬆了手,鬱遲猛地放開呼吸,狼狽地吸了幾口氣。
“為了報恩,想償還我,想幫我。”謝懷風聲音是冷冰冰的平靜,他換回了白衣,整個人像是冰原裡的一塊冰,“傷還沒好,身上帶著寒毒,隨時可能發作,你拿什麼幫我?”
鬱遲眼眶紅著,剛剛是被謝懷風掐出來的,現在是被自己猛地衝上來的脾氣激的。他動作很快,劈手抓了桌上的刀,刀尖貼著流雲劍露在桌子外的劍鞘狠狠一壓,流雲劍凌空翻起來,落在謝懷風手裡。
鬱遲看著謝懷風。
唐漠連夜就到了縣衙,昨晚幾乎沒怎麼休息,他身上有點小傷,被一路跟著他過來的郎中按在客棧裡休息。謝懷風壓著心裡的火,還算禮貌地敲門,開門的是昨夜見過一面的郎中,他看著不太像個普通郎中,但謝懷風對唐漠的私事不感興趣。
“謝四爺,有事嗎?”那人叫出來他的名字。
謝懷風禮貌點頭,“唐漠,借刀一用。”
唐漠坐在桌前吃一碗熱湯麵,他對上謝懷風的視線,沒說別的,抬手虎嘯攜著風聲至謝懷風面前,虎嘯這等名刀,就算借出去了別人也不一定就能用得好,謝懷風肯定比他明白這個道理。
“謝了。”謝懷風伸手接了,道了謝便轉身離開。
兩人一言不發地往外走,看見了蹲在樓梯口的謝玲瓏。玲瓏一下子跳起來,正好看見謝懷風冷著臉把唐漠的刀扔給鬱遲,這不得了啊!她瞬間就看明白這兩個人想幹什麼,急得跟在他倆後頭,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謝懷風縱身一躍,跳到客棧屋頂上去,避開街上的百姓。鬱遲抿唇,也跟著上去。
謝玲瓏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去,生怕刀劍無眼別他倆沒打出什麼事來自己倒受了傷。不過沒等她猶豫完,上頭兩人已經交了手。
謝懷風早說過,他倆要是真打起來,鬱遲想贏只有四成可能,但現在鬱遲身上的傷還沒好,恐怕只剩下二成。但他還是要打,就因為謝懷風說的那句憑什麼。
鬱遲擺不清自己的位置。
他根本沒想過自己能跟在謝懷風身邊,從江南開始一切發展都脫離了他的預想。從謝懷風跟他搭話的那一刻,他就應該拒絕,直接離開江南。但是他看著謝懷風含笑的眼睛,看著自己的臉映在那雙眸裡,哽著嗓子根本沒法控制自己坐到謝懷風那張桌子上去。
這一切都恍如一場夢,他甚至都要覺得謝懷風是有一點喜歡自己的。他落進一個夢魘,幾年前的謝懷風會在他寒毒發作的時候抱著他,現在的謝懷風依舊會,為什麼?
劍光和刀光對上,炸開強烈的衝擊,鬱遲手裡的虎嘯隱隱震動,似乎有些不聽他的使喚。
他現在算是什麼,和柳蔓香一樣嗎,心甘情願坐在一個類似於下屬的位置上,想他所想,憂他所憂。這就夠了嗎?鬱遲咬著牙,劍影貼著他頰側切過去,他旋身往側退出去一點距離。
這就夠了嗎?鬱遲問自己。不夠,不夠,他不想停在和柳蔓香一樣的位置上。他想讓謝懷風看他,就算謝懷風覺得他手段幼稚無聊,就算謝懷風會生氣惱怒。
虎嘯“嗡”地一聲,徹底從鬱遲手上脫落。
他倆已經從客棧屋頂打到了不知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