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弦兩人易了容,便去進貨。
無論哪個世界,素弦都沒如此明目張膽地在街上走過。他一出門就很緊張,陽光像是有毒,要摧毀了他。來了修真界,也常是行色匆匆,御劍而行,哪有走到靴子泛灰的經歷。
魔界賣的東西太繁雜了。從死物到活人,不一而足。素弦在一個攤位前站了一會兒,盯著一個盒子。
攤主說著愛買不買,卻看他好欺負,一個勁兇他,想嚇嚇這個冤大頭。素弦於是更沉默,二人僵持不下。
慕南風回來時瞧見了,攔在素弦身前,笑意裡帶著張揚:“不長眼的東西,敢頂撞我們少爺?連芙蕖魔君都要給我們少爺幾分面子,你算個什麼東西——”
那攤主沒想到素弦其貌不揚,竟然有如此背景,趕緊賠罪:“對不住小少爺,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是……”
素弦沒有反應,慕南風卻更加憤怒,拿出芙蕖魔君的信物,揚言要砸了這破攤子。
魔界講究弱肉強食,那攤主心疼東西,凝起築基期的修為便要與慕南風硬碰硬。慕南風輕哼一聲,洩露出半絲魔氣。
老闆登時腿都軟了,再也不敢與他們多說一句,平生的力氣都用在逃跑上了。
他走了以後,素弦俯下身,指尖靈動地從攤位的夾層裡取出一個小匣子。而後指尖微茫一閃,那盒子便化成了粉末。
祝家人為了天魔,在仙道與魔界都設立了不少陣法,以魔珠催動。誰知仙道的魔珠好好待著,魔界的魔族卻已經被不知情的人悄悄偷走,甚至販賣到了黑市。
天魔的氣息從天地間消失,素弦心情輕鬆了些,卻沒起身。
身後傳來慕南風的聲音:“少爺?”他叫了一聲,見素弦沒有反應,又壓低了聲音,故意在素弦耳邊問:“……主人?”
俯身的人脊背一顫,兩根蝴蝶骨翩然欲飛。
先是一下,而後是兩下、三下……素弦的身子細密地顫動了起來。
他笑得忍不住,連眼淚都滾了出來。
慕南風無奈地笑,給他順氣,傳音道:“易容都要笑哭掉了。”
“嗯……”素弦忍了又忍,站起身來,“今日先回去……”
他轉過頭,看見慕南風,實在忍不住,腦袋埋在他懷裡笑了出來。
“你好凶……”他一想起方才那攤主跑得有多快,慕南風狐假虎威有多麼滑稽,就有多想笑,“怎麼會這麼兇……”
慕南風捧著他的頭,輕敲了兩下,有些無可奈何:“要是早知道你這麼好逗笑,我何至於……”
何至於畏縮不前,差點抱憾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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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魔君……”素弦掂著信物,隨手揣在了腰間。
他不記得這個芙蕖魔君長相如何,只依稀想得起,此人在自己手下過不了兩招。
他問了慕南風,徒弟說此人沒什麼特點,只有一點很好記。
“哪一點?”
“長得有點醜。”
素弦:“……”
素弦:“你嘴壞。”
“小的冤枉,實話實說。”慕南風叫冤屈,“雖然和主人比起來,他是十分醜就是了。”
二人一邊走著,一邊任由這汙衊魔君形象的言語散落入他人耳中。
慕南風沒說出的是,芙蕖魔君此人氣性狹小,睚眥必報。若有人說他壞話,他必將那人帶走幾日。至於之日後回來的是人是鬼,就沒人能保障了。
兩人的話一傳開,便有按捺不住的人離開了。慕南風心中一動,一縷神識黏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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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的客棧裡,常混了些皮色交易。
素弦指尖握著玉碗,有些顫抖。慕南風不著痕跡地幫他遮住了袖口。
客棧的露臺上,一個少年被扒光了擺在上面,眼帶哀求地看著臺下的人,卻獲得了一陣噓聲。
“這女表子裝什麼!快給爺扭個肉花出來!”
客棧的女支子不能給人隨意糟蹋,這些人只能叫的更起勁。
他沒看過如此下賤活.春宮的師尊,連眼神都不知道放在哪裡了,帶著哀求地看著慕南風。
慕南風執起他的手,在群情激昂的盛宴中,安靜地離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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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弦窩在床上,身上泛了幾塊紅暈。
“床太硬。”他輕嘆。
慕南風為他鋪著柔軟的被褥:“主人且忍幾日,過幾日去魔宮,就不必忍破爛的床了。”
外面偷聽的人,差點要咳出一口血來。
這兩人出手不凡,一下來就包了客棧最貴的房。這房子曾招待過魔君,連魔君都沒挑出刺來。不過這樣一來,也更說明這兩人出身高貴,若是攀上了,無論怎樣,總能讓他擺脫這噁心的客棧。
“主人沒吃飽?我去拿些吃食。”裡面的隨從言語帶笑,開了門要出去。
“別去……慕、九,”素弦磕絆了一下,慕南風這個假名,總讓他想起自己在禁陣裡活了九遭,卻一事無成,“我乏了。”
“主人先睡,我片刻就回。”慕南風仍是笑,“外面恐怕有些人在盯著我們,我去處理一下。”
素弦輕應了一聲,不知在想什麼。
偷聽的少年陡然弓起身子,隨時準備逃跑。
可那隨從說完以後,便出了門,再也沒了聲息,似乎不是發現了他。
他就說,以他的隱匿術……少年從房樑上爬了進去,穩穩跪行至素弦的床下。
床上的人呼吸勻稱,似是累得極了,才睡的如此熟。
少年唇角勾起一抹笑,捏起一小段香,點燃了。
煙霧繚繞間,他掀起床上的簾子,下一剎便晃花了眼,倒吸幾口涼氣。
這人身下躺的,都是他穿也穿不起的好料子。他的眸光隨著素弦修長的身子朝上去,見他面上的冪籬,笑了聲:“真講究。”
而後伸手將冪籬挑下,按住素弦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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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弦指尖的魔氣點在少年的胸口,只差一毫釐就能取他的命。
可他的手頓住了。
素弦怔在原地。
這個少年,有著一張和他易容之後一樣的臉。
少年眼中滿是震驚。
他在掀開冪籬的那一瞬,就知道自己壓錯寶了。
這兩人確實是一主一僕,只是這個人遠看不出來,近了看,以他敏銳的感知……這是個被男人草爛的賤貨。
所以……和他一起來的另一個人,才是這兩人中真正的主人。
原以為能傍上貴人,一舉離開這破地方,誰知道竟然能碰著喜歡互換身份的。你們這癖好也太怪了……少年氣得一口銀牙咬碎,面上卻還柔柔地,梨花帶雨地喊:“爹爹……你不認識我了嗎?”
素弦:“……”
他沒有這麼醜的兒子。
可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門便被推開了。
一道黑影走進來,沉聲問:“你動用魔氣了?”
仙修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