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一管還不知道搞成什麼樣子。出去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一輩子就毀了,直接植入吧。”
Beta醫生問何熙遠:“記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發情的?”
何熙遠小聲說:“初中吧,初二。”
Beta醫生問:“當時多大?”
何熙遠答:“14歲。”
Beta醫生又問:“第一次發情期後有出現頭痛、噁心嗎?”
何熙遠說:“有時候頭痛。”
Beta醫生:“第一次發情是自發還是被他人資訊素觸發?”
何熙遠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應該是自發。”
Beta醫生問:“有沒有什麼藥物和食物過敏?”
何熙遠:“對貝類過敏。”
Beta醫生點了點頭:“監護人簽字,植入抑制器後臥床休息一兩天,如果有排斥反應就服用釋緩藥物。”而後把病例合上,交還給了何熙遠。
家長在他站起來後問了醫生一句:“他這個年紀,植入之後能維持多久?”
醫生:“正常來說,三到五年,之後可以取出來,但不建議一年內取出,對腺體的刺激會有副作用。”
何熙遠站在旁邊沒有出聲。
抑制器植入後頸時,他半身麻醉,面朝下,趴在中間空心的圓形託枕上,意識依然清晰。
他感到醫生戴著手套觸控他的後頸,用沾了酒精的棉花擦拭後頸面板,而後就是尖銳的疼痛,面板被劃開,有冰冷的金屬埋入後頸的面板下。
他發出嗚咽聲,輕微地掙扎,但肩膀被器械固定,他的動作只加深了疼痛感。
從金屬埋入皮下,到縫合,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扯著他的神經,以至於縫針時,他可以感到針牽引著線從面板間穿過,甚至能聽到線和面板組織摩擦發出的細微聲音。
而後便結束了,他的脖頸部被固定住,昏著頭腦在病床上躺了一天。家長似乎心情很好,除了從醫院外買來的營養餐,還做了一道湯從家裡帶了過來。甚至問了一句他想不想聽音樂。
何熙遠在白天一直昏睡著,腺體牽扯的神經讓他全身都在感受疼痛,從腦部,到四肢,到心臟。
半夜他睜著眼睛,同一間病房隔著簾子有另一個Omega,他沒有見過對方,也沒有打招呼。只在白天聽到家長和隔壁床Omega的監護人打過招呼,那個Omega比他大一歲,在學校裡發情了,打了針之後送回家休息的時間,監護人決定埋入抑制器。
他沒有聽過那個Omega的聲音,只有醫生和監護人的談話,走廊裡推車經過時金屬器材和玻璃瓶發出碰撞的叮咚聲。
夜晚,他微微張了張手,透過玻璃病房門照進來的冷白燈光,將手腕內側放在鼻下聞了聞。沒有資訊素的味道,只有面板的觸感。
然後他側了身,轉到燈光找不到的那一面,蜷縮起雙腿。屋內的冷氣十分低,鼻頭有酸脹感,喉嚨發乾,呼吸都能聽到胸腔的起伏,彷彿僅是活著都耗盡了所有力氣。
成年後,何熙遠行事風格像Beta,生活風格也像Beta。一般人看不出他是個Omega,知道他是Omega後,很多人依然選擇不相信。
主要原因是他獨居多年且單身,常年佩戴資訊素抑制環,成年後就沒有和誰長期共睡過一張床,或共住過一間房。
少年時在家裡沒有自己的房間,連一張自己的書桌都沒有。書桌是一張家長的朋友搬家時留下的舊物,側邊的抽屜裡有一半是雜物、藥品和線頭。
寫作業和看書的桌子正對著陽臺洗衣池,家長隨時進出,中途打斷何熙遠的做題或其他思緒。家長要麼進來找東西,要麼以找東西的藉口檢視他在做什麼。
他的家庭從未想過他需要個人空間。個人空間是個不存在的概念,家長大約也沒有個人空間,父母睡在一間房裡,同用一個衣櫃,像兩個鎖在一起的獄友。吵架和怒吼只針對彼此,卻無力撼動牢籠。
第14章 過往
後來幾年,何熙遠的父親常年在外出差,住酒店多於在家與家長同睡。
何熙遠猜測家長很多時候會故意製造矛盾,以此獨佔家裡的主臥大房。當然,Alpha父親也不是完全無辜的,伴侶的頭銜不應對等十年一日做家務的義務。
大約很小的時候,何熙遠就覺察到資訊素吸引只是個偽概念。完全標記後出軌離異的伴侶千千萬,繫結伴侶的向來不只是生理吸引,而是利益和權力。
人本不該被繫結,Alpha樂衷於歌頌所謂愛情與標記的永恆性,以控制Omega與Beta。
何熙遠越長大,越發覺家庭、學校和醫院都是一層又一層的Alpha權力機構。他努力衝出核心家庭,像是從一組套娃的最裡層慢慢往外爬。然而每突破一層,便會發現自己置身於新的一組木殼中,比剛剛脫離的那一層更龐大,更精緻,且更難摧毀。
少年時的何熙遠是靈魂開闊的Omega,身在狹小的房間裡讀書,夜晚獨自抬頭望過夜空星辰,假期喜歡乘著海風坐船。讀書時他寫作拿過獎,評委給他的評語是:思維開闊,意境雋永。
他大腦發育得早,生理發育也早,但他在少年時已感到精神和軀體的雙重壓抑。現實生活中,他的生存空間僅限於校園裡的半張課桌,以及家庭裡小臥室裡幾平方米的角落。
入學初中時他比班上的Beta同學都高,而後慢慢從後排調到了中排,再到前排。
彷彿越後期的生長,他的身體和精神都越無營養。家庭與社會對於Omega的精神和身體都無滋養。
“Omega長大都是要嫁人的”,“Omega到了高中就不如Alpha了”等論調如同黑色粘稠的蛛絲,謊言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追求人生的Omega阻礙在網內。
待到Omega困在網中無法挪動了,便有黑色的爪子像他們伸過來。
若一直呆在這樣的環境裡,何熙遠註定要閹割真正的自我,去做他人設定的Omega。
但奇異的是,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長大,何熙遠依然百毒不侵。
除卻個人的努力和運氣,他認為主要原因是自己在少年時遇到了陸成風。
他在年少最無助和迷茫時,將所有對於未來的期許都給了陸成風;對方未必有迴應,但卻是最適合的寄存情感的物件。
何熙遠成年後出國,到學校的第一天,進入自己的單人間宿舍,有冷暖氣,床鋪和書桌。喜悅不足以描述他當時的心情,他看著那間方形二十平米小宿舍,感到前二十年被擠壓得變形的靈魂終於能釋放出來,拿到太陽底下曬一曬,可以重新自由飄蕩了。
工作開始的幾年,他在市區與人合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