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斐才趕上來,眼疾手快拉開副駕駛的門,坐在位置上門還沒關上,車子已經一腳油門,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
沒幾秒又一個急剎車停在了路中間。
GX大學的主大門面朝衚衕裡側,因為道路狹窄,所以車輛稀少,來往的大多是老師的車子和計程車,剩下一小部分是外地學生開到學校的,沒辦法,B市的牌號太難搖到了。
顧從見把車停到路邊,緩了一會兒,摸出煙來,抽出一根叼在嘴裡,然後滿車找打火機:“你下去。”
秦君斐上下打量他一會兒,挑起一道眉毛,玩味道:“你要一個人生會兒氣?”
顧從見抬眼:“我叫你滾。”
秦君斐沒有滾,反而湊近拿掉顧從見叼在嘴裡的煙,揚手扔出窗外。
顧從見仍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眼裡滿是戒備和憤恨:“滾!”
“別這樣,”秦君斐笑道,“現在裝這麼金貴,我們又不是沒做過,當初可是我一提你就答應了,連推辭都沒有。”
顧從見呼吸都發抖,撲過去要拉開車門把秦君斐趕下車。這些話他不想聽,傻逼的黑歷史沒人願意被挖出來。
秦君斐別過身子,反手把顧從見按在懷裡,在他耳邊呢喃,撥出的氣息全部撲到了顧從見的耳尖上:“還是說,跟王所安做了之後,就不願意讓我操了?”
顧從見一拳頭揍過去,下手毫不留情,秦君斐捂著臉頰沒反擊,顧從見趁此機會爬起來,不多的動作卻帶著呼吸都沈重起來。
秦君斐還要說什麼,卻看到顧從見眼圈紅了。
他一愣,竟有點不知所措,暗自思忖是不是自己欺負得狠了。他是喜歡欺負顧從見,但是不能一下子把他玩死,要慢慢來,就像貓抓到老鼠一樣逗弄他。
顧從見嘴唇抖了抖,咬牙切齒罵道:“混蛋!”
秦君斐一點頭,大方承認:“我是混蛋。”
顧從見睚眥欲裂,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貓,硬是要把自己偽裝成老虎:“滾!”
原本秦君斐是真打算和顧從見春風一度的,但看顧從見要跟他同歸於盡──啊不,說好聽點叫生死與共(……)的架勢,瞬間改變主意,開啟車門走下去。
車門再次關上的同時,顧從見急忙把所有門都牢牢的鎖上,接著一刻未停把車子搖搖晃晃的開進了衚衕。
秦君斐看著踉蹌的車子,不知怎的,沒有快意,反是有些……擔心。
顧從見從後視鏡看到曾經讓自己念念不忘的美人漸遠的身影,身體像受到了重創一般伏在方向盤上。
王所安羞辱他。秦君斐羞辱他。
原來自己做人真的太失敗。
腦海裡閃過零碎的片段,關於那個黑色夏天所有的刺激性記憶。死亡通知書、父親的骨灰、秦君斐的父親、同學的冷嘲熱諷、秦君斐的最後一擊……還有、還有染血的床單和手術室刺目的燈光。
所有的一切都繪成了那年夏天最可笑的一卷諷刺畫。
那時候他還買不起墓地,就把骨灰盒寄存在了殯儀館的骨灰寄存處。他還想著要帶秦君斐來見一見自己的父親,哪怕只是一盒骨灰,哪怕秦君斐的父親就是兇手。顧從見想,這一切和秦君斐無關。秦君斐是秦君斐,秦君斐的父親是秦君斐的父親,二者毫不相干。
前後兩週內他紛紛失去了父親、愛人、朋友、孩子,也許當初就這樣死了也挺好,沒有什麼可以繼續讓他牽腸掛肚,更不會在十多年後還被人提起,被人羞辱,逼迫自己認識到自己的人生有多失敗。
他隱隱有些責怪祝青頌,那個時候來的那麼及時湊巧做什麼,就讓他死在家裡,帶著孩子一起去找孩子的爺爺不是很好?
顧從見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無意識的加大了油門。
上了主路,他知道自己已經超速,但是無所謂,他腦袋裡隱隱出現一種想法,但只是一個模模糊糊的縮影,具體是什麼他也說不清,但他繼續加大了油門。
闖了一個紅燈,不知從哪裡傳來了喇叭聲,不間斷的一下又一下的響,催命似的,恍惚間,眼前只有一輛氫氣瓶運送車的車體越來越大。
突然間被隨手扔在一邊的手機響了兩聲,是秦君斐發來的簡訊。
顧從見掃了一眼,上面是一連串數字。
王所安的電話號碼。
他驀然驚醒,猛地一踩剎車。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地上劃出一道深色的痕跡。
顧從見靠在椅背上喘著粗氣,後知後覺的害怕起來,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幹什麼?
第37章
顧從見在給王所安打電話。
他交了罰單,扣了分數,被小交警教育了一頓,但這些他都沒放在心上,被放走後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家。
握著方向盤的雙手顫抖不已,他很想立刻就撥過去,聽聽他的聲音,然後想象著他曬得有多黑。
但是車裡,是一個不安全的地方。只有家,才是一個,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無限度包容你的溫暖懷抱。
進了家門,鞋子都沒有脫,關上門,厚厚的遮住落地窗的窗簾把房間遮擋得無限昏暗,經年不見陽光的屋子看上去竟有些鬱鬱寡歡。
顧從見沒有開燈,即使開關就在他的手邊。
他站在玄關處,按下了王所安的號碼。
王所安結束通話了電話。
他撓撓腦袋,仍然盯著手機,好像拿著個燙手山芋。太陽當空照著,樹底下也不再陰涼,這時導演用大喇叭召集劇組人員集合,開始拍下午的外景。
王所安把手機揣回兜裡,深深呼吸了幾下,然後主動舉起了米菠蘿。
顧從見仍沒有把手機從耳邊放下,手機提示音從彩鈴變成了欲蓋彌彰的“您所撥打的使用者正在通話中”。
他聽著事不關己的女聲不停的用中英文重複著字句,佇立在玄關,維持著姿勢久久不動,彷彿成了一尊蠟像。
直到女聲變成了忙音,他緩緩放下手機,按下關機鍵,拼命地不承認心情中佔了很大比例的失落。
脫掉鞋子換上拖鞋,把厚厚的窗簾拉開,午後的陽光像是開了閘的洪水爭先恐後的湧進屋子,刺眼的光線讓顧從見眯起了眼睛。
他把著窗戶看到牆邊一溜薄荷叢墨綠色的葉子,終於想起要給它們澆澆水了,順便揪幾片葉子,洗好後泡薄荷茶喝。
如果愛情可以像泡薄荷茶一樣簡單該有多好,覺得苦了就加冰糖,覺得辣了就加冰水。
可是如果愛情是一杯薄荷茶,那麼其中包含的情感,也會單一化了,會失去許多味道。這樣不就是輕蔑了愛情這個詞麼。
時間匆匆而逝,王所安再不想回來也不得不回來參加論文答辯了。這不算什麼,可當他得知今年參加答辯的老師中有顧從見的時候,他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