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身上的一個“孝”字破除掉了。
陸桓筆力深厚,一篇檄文寫得文采飛揚,就算是三歲稚子,八十老嫗也能朗朗上口。
陸桓收了筆,將檄文遞給趙太后,趙太后看了,點點頭,蓋上了寶印。
正在這個時候,徐嬤嬤忽然走了出來,神色緊張地說:“發動了。”
趙太后看了一眼陸桓還有立在一旁的衛陵。
皇后產子這兩人在這裡到底不便,趙太后命人將他們二位請了出去。
此時夜已經深了,雖然宮中外男不能留宮,但是如今的形勢,自然是事急從權。
宮人請了衛陵和陸桓去偏殿稍作休息,等皇后這邊的事弄完了,再接著商議。
衛陵和陸桓坐在偏殿的羅漢床上,殿內靜悄悄,一絲動靜都聽不見,兩人沒有說話,只是枯坐。
產房內。
殷明鸞渾身是汗,已經疼痛到感覺不了疼痛了。
她看著天邊漸漸有濃黑轉變為深青,意識漸漸潰散。恍惚間,她變成了一個小女孩,好奇地走在破舊的行宮裡,看著牆上的小少年。
他那麼小,卻那麼好看,殷明鸞不由得仰頭問道:“你就是阿儺哥哥?”
後來,那少年漸漸長大,日益沉默,接著他離開了行宮,去平涼就藩。
殷明鸞以為她再也看不見這少年的面容,沒有想到,天旋地轉般地,他回來了,成了天子。
殷明鸞敬仰他,畏懼他,後來嫁人之後,想念他,害怕他。
她死之後,渾渾噩噩,只曉得飄到了乾清宮,向她的皇兄最後道別。
這就是她的一生。
殷明鸞處在生死一線,在這個時候,她忽然間看到了一些她從未知道的東西,像是烏雲終於被吹散開來。
她做幽魂飄蕩的時候,皇兄因為她的死亡而暴怒,而瘋狂。
裴家一家被抄家流放問斬。
殷明鸞從不知道這些,她的皇兄,在那個時候,在深沉地愛著她。
耳邊傳來嗚咽聲:“娘娘,娘娘。”
是誰?
好像是玉秋和檀冬,她們在叫誰娘娘?
這哭喊聲愈發清晰,殷明鸞奮力想要弄明白,終於微微睜開了眼。
“娘娘!”玉秋檀冬的聲音顯出了十分的驚喜。
殷明鸞看了看周圍,恍然明白了自己在做什麼。
她已經和殷衢是夫妻。
他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殷明鸞眼眶有些溼潤,她加大了力氣。
“頭出來了,頭出來了!”
穩婆忽然喊道。
殷明鸞繼續咬牙。
像是用盡了她畢生的力氣。
產房內跪下了一片,穩婆激動道:“恭喜娘娘,是龍鳳胎。”
殷明鸞笑了,側頭看了一眼她和殷衢的孩子。
“真好。”
報喜的宮女很快來到趙太后跟前:“皇后娘娘產下龍鳳胎,母子平安。”
趙太后閉上了眼睛,合上掌:“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眼看著天邊透出了白光,長春宮依舊沒有一點多餘的動靜。
饒是一向從容的陸桓都有些坐不住了,衛陵站起來,站在門檻往外看。
然後他看見長春宮的宮人們忽然走動起來,臉上神情似乎很是輕鬆。
衛陵鬆了一口氣。
陸桓瞥了一眼衛陵,問道:“平安?”
衛陵遲疑點頭:“看起來是的。”
在他二人等得焦急的時候,終於有個宮女過來,說趙太后要見他們二人。
陸桓藉機問道:“皇后娘娘那邊是否平安?”
這件喜事小宮女也不瞞:“平安,生了一個小皇子,一個小公主。”
衛陵和陸桓不置一言,但是腳步頓時輕鬆了許多。
《討許氏檄》連同皇后產下龍鳳胎的好訊息一同傳遍各地。
遼地一時間軍心大定。
殷衢是在營帳中和眾位將軍議事的時候,曉得了殷明鸞產下小皇子和小公主的訊息,軍中將士難得看見了皇帝的失態。
他先是怔忪了一會兒,然後急促問道:“皇后身子如何?”
來傳信的小兵說道:“皇后娘娘身子無礙。”
殷衢這才笑了。
苦戰良久,終於遼軍漸漸崩潰。
進到城裡,殷衢全身甲冑走在街道上,忽然看見地上掉了一隻撥浪鼓。
他的站住了,眼睛沒有移開。
身邊林斐說道:“遼王已在城中自殺,屍首被焚。”
殷衢淡淡問道:“許太后在何處?”
林斐說道:“許太后逃出了城,一直向西。”
殷衢沉聲:“追。”
林斐說完之後,行禮離開,殷衢慢慢走了過去,撿起了地上的撥浪鼓,有些生疏地搖了一下。
他身邊的小兵說道:“嘿,這是撥浪鼓,陛下小時候玩過嗎?”
殷衢緩慢地搖了搖頭。
他的幼時,不能算是痛快,這些小孩的東西,卻是見都沒見過。
小兵說道:“可以帶回去給小皇子小公主,這撥浪鼓見證了陛下平亂。”
殷衢慢慢將這撥浪鼓收在了懷裡。
殷衢回到軍中處理軍務,到了夜裡,林斐忽然進來說道:“找到許太后蹤跡了。”
城外一處破廟內。
許太后獨自一人坐在地上,廟內沒有第二個人,但是她卻逃不走。
門外,密密圍繞著幾圈士兵。
許太后穿著破麻衣,頭上只用樹枝管住了髮髻,髮髻散亂,臉上還有些灰,外面計程車兵不會想到,這乞丐一般的婦人曾經在宮內叱吒風雲。
殷衢衣著簡單地出現在廟外,只是他渾身氣勢儼然,讓小兵不由得也肅穆起來。
他推開門,看見了許太后。
許太后癱坐在地上,聽見門被開啟,抬眼看了一眼來人,然後冷哼了一聲。
殷衢走了進來,不顧廟裡髒亂,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母后,別來無恙。”
許太后冷笑:“殷衢,成王敗寇,哀家也認命,可恨哀家那時候看走了眼,竟然引狼入室。”
殷衢也笑了:“這本是我殷家的天下,與你何干?”
許太后怒了:“殷衢,小兒,豎子。”
殷衢眼中露出狠戾,他拍了拍手,門又被開啟,林斐端著一杯酒走了進來。
許太后難以置信:“你敢殺我?你敢弒母?”
殷衢對林斐點了點頭,林斐領命,走上前一步。
許太后掙扎了一下,但是鴆毒很快灌入了她的喉嚨,然後,她就不再動了。
殷衢看著許太后沒有呼吸,站了起來,門被拉開,有一陣冷風旋了進來,殷衢冷聲道:“處理乾淨。”
終於,持續幾個月的遼王叛亂徹底解決。
眾人都知道,遼王和許太后都畏罪自殺,又因為城中失火,沒有找到完整屍首。
天子仁厚,為遼王和許太后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