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問那些焦躁的惡獸:“你們難道瞧不見, 我在與他們說話?別人說話,你們卻叫個不停。真是討厭。”
那些馬腹似乎忌憚,微微後退, 竟然真的不再高聲鳴叫了。有一些甚至匍匐在地上, 前爪並在一起, 頭枕在上面,低伏不語。
“乖巧。”老和尚十分滿意,這才扭頭又看向屋中人:“有神祇歸天, 怎麼送葬只有兩個人?幡也不舉,祭道也不開,侍奉的大祭祀師也沒有在,不見安魂頌法,也沒有買路的靈錢。”
鹿飲溪很謹慎,並沒有出言不遜,反而顯得客氣,下炕來,站在門內,隔著門檻答說:“因此位神祇逝去得十分突然。又有宵小對其不利。橫生了些事端,我兩人不得已,才匆忙上路。”
“哈。”老和尚抬袖掩嘴突地笑:“那可真是大膽。數萬年來,這世界生生滅滅不知幾載,可從來沒有哪位神祇出這種事故的。弒神……可是滅世的徵兆呀。難怪這麼著急。”
說著,歪頭看兩人:“你們既不願意我進去,那不如出來說話。”說完也不管兩人同不同意,轉身就走回正間,在蒲團上盤腿坐下,扭頭看向鹿飲溪問:“怎麼?不敢啊?”
鹿飲溪還沒說話,申姜衝下榻來,一把拽住他。
鹿飲溪低頭看看她搭在自己腕上的手,表情並未有什麼改變,但原本抬起的腿慢慢落回原地:“我們身負要職,輕易不能行差踏錯。看尊駕似乎是無意路過,恰好與我們相遇,並不是在這裡堵我們的。也就不告擾尊駕休息了。”
老和尚見他們真的不出來,抓耳撓腮也沒有辦法,最後一拍大腿:“你們這樣,我要生氣了!”
申姜不理他,拉著鹿飲溪回榻睡,比劃著叫他睡覺。
並對一臉呆滯的小和尚解釋,那並不是什麼好人。
小和尚懵懵懂懂的,不敢相信有這樣的事,難道這真的是自己侍奉的菩薩嗎?
可方才老和尚說話他自己也聽見了。似乎這人與外頭的那些怪物還是認識的,想不明白,也不敢出去。只鑽到被子裡頭,緊緊抓著申姜不放手。
這邊即不出去,那邊老和尚又急又惱。步子踱得和鼓點一樣,跑到門邊,對著裡面的鹿飲溪與申姜說:“你們也不出來也就算了,叫小和尚出來總可以吧。”
沒人理。
“我也不是要害他。我是有事要與他說。”
……
“喂?我真的要生氣了!”
…………
“好好好。我就說給你們聽,我真的不是什麼壞人,我是聽見小和尚的祈願才來的。他師父走後,他祈願說,想隨他師父去。我自然應願而來。”老和尚站在門口一臉委屈:“不信你們問他是不是真的。他說,自己身為長物,只有身軀一俱,若能如願,便將身軀做為祭禮,奉與我。”
申姜看向小和尚。
小和尚躊躇:“我我只是在菩薩面前,為師父的死而感傷。一時……一時那麼想。”
站在門口的老和尚面目卻冷酷起來:“既是許了願,又怎麼能反悔呢?你許願,我來應願,我應了願,你就要還願。你說,你是你師父教導養大,怎麼?你師父沒有教過你,侍奉菩薩的道理嗎?”
小和尚呆住:“我……我師父是有說過。侍奉菩薩當虔誠。在菩薩面前,不可妄語……我……我……”可他不想送死了。
申姜去拍拍他的肩膀,扭頭看向門口站著的老和尚,拿出玉牌來。
[這廟侍奉的是你嗎?]
老和尚上下打量她:“是,怎麼的?”扭頭指指供案上的那尊完全看不出面目的泥胎像:“那不就是我嗎。”
[即是侍奉你,這不是你的廟嗎?為什麼你又須要屋子主人的應允,才能邁門檻?]
老和尚笑了一聲:“小丫頭,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想套我的話呢。我可不告訴你。”
說著,歪頭看她:“小機靈鬼。看你這樣子,必然是打定了主意,決定不到日出不出來了。但是,雖然你阻我應願,讓我無功而返,但我大度,還是給你提個醒。”
說完,從頭到腳地打量她一回:“送歸神祇這種事,若是大祭祀師來送,無非是遇到水境裡的東西滲出來,爭相來食。可你們什麼都沒有準備地,自己走著去那就難說了。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那,如果我再請大祭祀來呢?應是有用的吧?”鹿飲溪問。
“自然有用。不過,他是哪裡的神祇,就要請哪一家的大祭祀。該由那些供奉他的人,真心的送歸他。方才是正理。別家自然不行。”
鹿飲溪皺眉。蚩山這樣,根本不可能送歸。
“不過……送歸神祇應該是送瀕死之神祇,他死都死了。你們現在送歸的是殘骸而已。就算有信徒為大祭祀師來送他,他也無力護佑送行的人。”老和尚說著笑:“你們是不可能送到的。不如在我的像前許願。我替你們把這神核送去歸眠。”
“尊駕總不會,什麼都不圖吧。”鹿飲溪淡淡道 。
“我嘛,也不要別的好處……”老和尚說著目光在鹿飲溪和申姜之間猶疑,最後落在了申姜身上:“只要你將身軀借我用用。我好久沒做過女人,今次想做一做。”
說著高興起來:“小和尚我就不要了。小孩有什麼意思。反正他也不願意,你要是肯借給我,那我也不算白來一趟。就不和他計較了。”
越說越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
“你看,你們的問題解決了,我的問題也解決了,小和尚也不用去見他師父了。皆大歡喜。”
鹿飲溪看了他一眼,轉身從屋中的一堆雜物裡搬出一張桌子,豎著把門遮起來。不理會老和尚的暴怒。
轉身對申姜說:“睡吧。”
申姜到是很難睡著。
[他是菩薩?]世間還有菩薩的嗎?
“我在水境的時候,隱約聽那些東西們議論‘九天如意佛’,說的大概就是它。”
[佛?]
“是自封的。水境中有一些山脈,也會有自稱山神的東西,其實也不過是一方孽障。不過,九天如意敢自許為佛,應該確實是有些本事。”鹿飲溪皺眉:“並且水境裡的東西,似乎確實是很怕它的。日前我見到米氏的時候,也有聽她提起過。”
[她說了什麼?]
“水境最近百年,年年異動,每年九月初七,都會有大批的異獸成群結隊地,往水境深處去朝拜這位九天如意。一年比一年動靜大,去的異獸一年比一年更多。”
[米氏鎮守水境,不管它嗎?]
“我也說不清。聽這一任米氏的語氣,它似乎並不是惡神。各山門自前年起,就有意合謀,想將它除掉,以免長成大禍。也是米氏不肯,最終未能成行。米氏說,自己的職責在於兩界平穩。即非大惡,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