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攥緊了拳頭,無聲對聶聲馳做口型。
聶聲馳揉了揉眉心,認命發問:“怎麼樣了?”
對面是冗長的沉默。靜到譽臻都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確實匹配, 謝正光沒有說謊。可謝正光右腎損傷, 腎萎縮, 已經不符合捐腎的要求了。”
“他七八年前的體檢報告就已經是這樣了, 根本不可能捐腎。報告銷燬得不徹底,我廢了點時間才託我舅舅查出來……”
後來宋知行再說什麼, 譽臻已經聽不清了。
她轉身要往櫥櫃走, 腿卻一軟, 慌忙扶住旁邊的流理臺。
聶聲馳丟下手機,兩三步上去將她手臂撐住。
“謝謝。”
譽臻的手掌壓上聶聲馳的手背,冰涼一片,像是雪堆裡頭剛抽出來一樣。
她推開他的手, 扶著流理臺緩了緩,朝玄關走去。
行屍走肉一樣,一聲都不吭,動作緩慢卻清晰,抓住玄關處放下的手包,將裡頭的各種證件翻出來清點,又重新塞進去。
“我手機呢?”
她喃喃,手在身上羽絨服一摸,抬眼茫然地朝廚房一看,又走過去要找。
魂靈都被抽走一樣,聶聲馳看著心都被攥緊了一樣疼,過去伸手把她抱住。
“臻臻,沒……”
譽臻推開他,機械一樣朝廚房走,將手機拿起來。
她自言自語:“我要買票回國去,我要去找謝正光問清楚。”
手機螢幕仍舊黑漆漆,劃了幾下都沒有反應。她一面喃喃,手指還在手機側面摸索開機鍵。
“臻臻。”聶聲馳走上前,雙手將譽臻的手握住。掌心傳來她手腕處的顫抖。
“你別慌。宋知行查的也不一定是全部。即便謝正光的腎不能用,我們也還能繼續找□□,會找到的。”
螢幕亮了一瞬,紅色的電池標誌冒出來,緊接著又黑了下去。
手機沒電了。
譽臻推開聶聲馳的手,“我沒有慌,我只是要回國去,我要回去找謝正光問清楚。”
“怎麼會這樣。”她咬咬牙,又按了一回,螢幕亮了又滅,再按,滅了又亮。
譽臻喘著氣將頭髮一抓,捏著手機,再也按不亮黑漆漆螢幕。雙手顫抖更甚。
“怎麼會這樣!”
手機從她手中飛脫出去,一下撞上了灶上的水壺,摔倒地上發出碎裂悶響。
譽臻尖叫一聲哭喊起來,雙手抱著頭,聶聲馳心如刀割,衝上出將她抱住護在懷裡。這一下她再也支撐不住,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怎麼會這樣啊!”
哭喊都聲嘶力竭,破碎了一樣從身體裡頭湧出來。
每一聲哭喊都像刀子,劃破譽臻的肺腑,扎進聶聲馳的胸膛。
“怎麼會這樣啊?”譽臻問著,一遍又一遍地問著,問到哭聲都無力地漸弱下去,卻得不到回答。
聶聲馳也給不了她回答,只能她問一遍,他安慰一遍。
“沒事的,會找到□□的,會有□□的。”
譽臻的額頭抵在他心頭,微弱地搖晃:“不會的,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我媽媽等了好久好久了,等了真的好多好多年了。”
“怎麼會這樣啊!”譽臻哭得連氣都喘不上來:“我媽媽這輩子都沒有害過人,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她啊……”
“我想殺了他。我要回去殺了他。殺了他讓我媽媽活下去。”
窗外雪下得不停,窗內譽臻倚靠在聶聲馳懷裡,累得連嗚咽都難以發出來,細細喘著氣,連將他衣角攥著的力氣都沒有。
地板冰涼,聶聲馳的懷抱溫暖,譽臻的哭泣喘息都漸漸平靜。聶聲馳試探著喊了一聲她的名字,都沒有了應答。
雪夜靜謐,襯得每一個行人都彷徨。
聶聲馳忽然覺得懷裡的人此刻離他這樣近,依靠著他,本該是讓他最安心的位置。可他只覺得,譽臻像是他手中流沙,從此刻開始,再握不住。
謝正光的腎不能用了,新的□□還沒有找到。
這一刻的聶聲馳惶恐比譽臻更甚。
他對譽臻而言,還有什麼用?
聶聲馳將她打橫抱起來,朝臥室那邊走去。一片漆黑,任何光線都被擋在窗簾之外。聶聲馳把譽臻放到床上,伸手要去扯被子過來,他的袖口卻被譽臻攥住。
布料緊緊捏在指間,一絲一毫也扯不開。
沒人說話,聶聲馳只停在原地頓了頓,還是將被子扯過來,包裹住譽臻。他自己也在床上躺下來,連人帶被子地將譽臻抱住。
最窄最窄的單人床,勉勉強強躺下兩人,一絲空隙都留不得。
黑暗中聶聲馳側身擁譽臻在懷,沉默中輕拍她的背。
一下接著一下,哄孩子一樣安撫。
“以前在莫斯科,也是這麼大的雪。”
譽臻聲音都帶著哭喊後的嘶啞,氣若游絲,像是說了這句之後都不一定能等得到下一句。
“那天也是好大好大的雪,媽媽把我送到一個房子裡,裡頭很暖和,有一對夫婦在等我,都是金髮碧眼的,都對我笑,笑得也暖和。
“媽媽說她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讓我跟著那家人住,等她來接我。我等了一天又一天,她都沒來。
“我去找她的時候,就是下著好大好大的雪,一步一步走回去的時候,鞋子都弄掉了一隻。”
聶聲馳聽得喉嚨發緊,雙臂將譽臻往自己懷裡攏,靠近一分,就能將自己的溫暖多給她一分。
“媽媽說她再也不會丟下我的。她答應過我的,不會丟下我的。”
“不會的。”聶聲馳低下頭去,臉頰貼著她的頭頂,“不會的,阿姨不會走的。□□會找到的,一定會找到的。”
譽臻沒回應,只靠在聶聲馳胸膛前,呼吸都帶著嗚咽啜泣,隨著窗外落雪漸漸平緩下去。
窗外雪也不知道何時停下的,譽臻醒來的時候,床上只有她自己一個,身上衣衫都換了舒適的睡衣裙。
令人絕望的記憶隨著清醒翻湧出來,混進痛哭之後的頭昏腦漲中。
譽臻起身洗漱,正要去藥櫃裡頭翻找阿司匹林,一到餐桌前,就看見了餐桌上放了一隻藥瓶,紙條壓在下面,是聶聲馳筆鋒凜冽的字跡,寫著阿司匹林的劑量,還叮囑灶上有熬好的八寶粥,勸她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