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她因身疼痛，又因得了個名字而輾轉難以入眠。房內燃了薰香，蓋在孩童身上以來保暖被子松舒適，讓直與許多人擠在塊，用散著臭氣髒汙東西她如何都適應。

她在暗裡沉默半晌，眼睫輕顫，才咀嚼起新得名字：「萬達...萬......達。」

萬事如意，事事順達。

她於南水，爹孃皆南水洛禮（注①）家綢緞莊上幫工。然兩年前蟲災氾濫，養蠶所需桑樹死了許多，以致蠶絲價格居高。綢緞莊僅撐了幾月餘便關了門，家中米糧來處都成了問題。

她爹孃都想死。

最後歲大娃娃被賣給了人，爹孃用她換了米糧，想到再養著多個吃飯嘴，夫婦倆嘴邊怎麼都止住。他們道：「往後你自求多福罷，天災人禍卻也們意願。」

她只面無表，隨將自己買人走了。後來被轉手許多方，她覺得難受，也沒有甚麼念想。也許有，便明日如何飽腹，日後如何逃開。

孩童閉上眼睛，陣睏意襲來。

她怨恨，世道如此；她也恩，亦世道如此。

睡到更時分，外頭窸窸窣窣傳來聲響，草木沙沙聲裡又有男人嗓音痛罵，似哭似怒，又聞哀嚎求饒。在夜裡顯得恐怖，孩童在床上被擾得眉頭緊皺，噩夢連連。她夢中見爹孃從南水求乞到兀州，瘦只剩骨架人，用隻手死死攥住她脖頸。兩對凹去眼珠盯著她，看她身上仍算富餘肉，看她還泛著氣臉。

他們氣，掐著她質問道：「為何再救爹孃次？！」

他們又拉扯她手腳，拉開她嘴。女人披頭散髮，將上缺了髒陶碗摔，撿起鋒銳碎片狠狠扎孩童肚子裡。她瘋低喃，好似被穢物占身，神志清揚起陶片，又落，又舉起。

女人戳爛了她肚腹，裡頭湧黏糊人血，破隨之變大，腸子就溜順著破開肚皮落，唰啦啦片，從孩童身上垂。

她大聲喊叫，喉間卻被男人枯槁手死死掐著。他將孩童按在上，用腳去踩她脖頸，然後猛撕扯孩童頭，他叫喊：「你屎尿裡鑽蟲，竟如此狠心享福，棄爹孃顧！你死！你該死！！」

「你該爛心爛肺！永世得超——」

她猛驚醒，大著粗氣，面上已濡溼片，衣裳也被汗水打溼黏在身上。

孩童頭痛欲裂，忍著傷難受支起身子，在壓倒腰側痛處時氣聲。夢裡被開膛破肚畫面依舊在她面前飄蕩，肚子也疼。她扶額，把抹去臉上滴淌汗。孩童心想自己未曾怪恨他們賣子換糧，他們怎麼又託般夢給自己？

窗邊吹陣風，激得她渾身發冷，又覺中乾燥，便想到桌前些水解渴。孩童想到後愈發覺得乾渴，於掀開被子赤腳。

她慢走過去，好容易到了木桌前已被疼得又了些薄汗。她氣，老翁般拿起白玉樣瓷杯，又拎起茶壺咕嘟勘了滿杯。她指腹輕瓷杯，觸極好，又道貴人實在會享受。

她正欲喝水，外頭便傳來模糊清叫罵聲，驚得她把水灑到上。孩童困惑叢，緩緩將瓷杯放在桌上，側耳聽著聲音。

「你臭黑心豬狗！快將放去，否則你必家破人亡，妻女成妓！你得好死，日日夜夜被厲鬼纏身，身死後被拋入水裡得魚蝦噬肉！」聲音嘶啞，貌似如此吼罵了有段時間，「你他媽祖宗十八代墳頭都被人掘了來鞭屍城牆，被滿門抄斬，就連你頭骨都被人做成器物供夜間撒尿屙屎，你他媽墮入十八層獄......」

她聽起了身疙瘩，滿目驚異。孩童雖與群人同吃同住兩年有餘，各式各樣粗俗且堪入耳髒話與渾話也自認為聽了少，如粗話卻仍駭了她，心道怎會有人罵人如此狠厲。

孩童又繼續將頭貼在門上聽。

「你臭爛餿貨，你再將拉去，以後飯食都成了妓子如廁穢物！你日後與人歡好必行得人道，你他媽與豬狗媾和！」聲音又罵了許久，且用詞更加穢噁心，孩童到陣反胃，本想再聽去，聲音就哭著求饒，好悽慘。

她對聲音耳熟，等外邊人哭了有會了才倏想起先前事。她臉上熱辣起來，腰間也成了未被馴服獸，疼痛又開始侵襲孩童。她垂眼睛，月照，在眼鼻尖打層模模糊糊影子。

她想到自己爹孃，她恨他們如此，麼現她也怪人踢打自己。

所以日後男子婦人死活與她無關。

孩童緊握拳頭，心中卻止住浮陰暗念頭：既然兩清了，麼她去瞧、去看他們如何慘烈，也算得通人性罷？

她被念頭嚇得後背滲冷汗，掙扎幾後還推開了門。

她才看清自己住方何模樣——周盡草與木，還有幾棵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