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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穿了拖鞋去床邊時,胃裡一陣翻湧。
陸寧剋制住想嘔吐的衝動,拿過手機接了電話。
是薄斯年打來的,那邊聲音傳過來:“開門,我把小蕊送過來了。”
她才想起,昨天從他那裡走的時候,她說這幾天有時間,會過去照顧下小蕊。
那時候是有點擔心他的情緒起伏過大,一定程度上,也有些擔心他失控傷到蘇小蕊。
可今早宋知舟一走,她一時手忙腳亂,加上化療,就把這事情給忘了。
下樓開門,薄斯年就牽著蘇小蕊站在外面。
小孩裹得嚴嚴實實,穿著雪地靴,厚厚的圍巾纏得只露出一雙大眼睛。
一看到陸寧,蘇小蕊就將圍巾扒拉下來,撒著嬌抱怨:“媽咪,小蕊都要凍壞了。”
陸寧伸手將她牽進來,不經意就忽視掉了一旁的薄斯年:“媽咪幫你搓搓手,再給你倒熱水。”
薄斯年已經習慣了她的無視,也不覺得有什麼難堪,自顧自從後面跟了進去,再坐到她們對面的沙發上。
陸寧只顧著蘇小蕊冷,幫她暖了手再倒了茶,這才想起薄斯年這回事。
她看了他一眼,薄斯年立刻自己給自己緩解尷尬:“沒事,我一向不大顯眼。”
她把他當空氣,也早不是一次兩次了。
陸寧敷衍地也給他端了杯茶過來,說了一句:“辛苦你跑一趟了。”
才剛坐穩,話裡已經隱隱有點送客的意思了。
薄斯年沒有要起身離開的意思,不急不緩應了聲“不辛苦”。
她話裡多少有點“你可以走了”的意思,但他只當沒聽出來。
陸寧頭暈得很,化療藥物的反應比較大,她很想繼續睡一會。
如果只有蘇小蕊在的話,她直接抱上這小孩一起去樓上睡就好了。
但現在薄斯年在這裡,她總不能直接離開。
她看著他面前的茶,斟酌著該怎麼送客:“你還沒吃飯吧?”
“沒吃。”現在才下午四點多。
她立刻應聲:“那你早點回去吃飯吧,餓著對胃不好。”
話音剛落,玄關門開啟的聲音。
張嫂提著兩大袋菜進來,一邊出聲道:“陸小姐,您怎麼沒關門,這樣開著門不安全……”
她走進來,看到沙發上坐著的人,頃刻打住了話茬。
微愣了一秒,才打招呼:“薄先生,小蕊。”
薄斯年“嗯”了一聲,面色也淡了些。
蘇小蕊靠在陸寧身上打招呼:“張奶奶好。”
張嫂笑眯眯應著:“誒,真乖。那陸小姐,我多炒幾個菜?”
陸寧倚靠在沙發上,她眼皮都有些抬不起來了,面色白得有點怪異。
“您多炒兩個清淡的菜給小蕊吃就行了,薄先生不在這吃,他等下就要回去。”
薄斯年沒應聲,張嫂點頭,進廚房關了門就做飯去了。
她一個打工的,主人家的事情,少看少聽這點東西還是懂的。
門關上,阻隔掉了廚房和客廳的聲音。
薄斯年視線落到她臉上:“生病了?”
陸寧搖頭:“沒事,一點感冒。我有些累了,你要是還有其他事的話,要不改天說吧。”
他仍是不願意起身:“我再坐會就走。”
他不想回去,如今擔心她出事,只能把小蕊留在她這裡。
可一旦他自己一個人安靜下來,就總會不斷地想起,當年他爸媽那場慘烈的車禍。
他們不明不白地過世了十四年,而他卻到底還是放過了那個殺人兇手。
他宋知傑當時撞人時,才十六歲,絕不至於到判無期甚至死刑的程度。
陸寧沒再多說:“那你坐會吧,喝點水。”
他沒出聲,面容陰鬱而隱忍。
陸寧將茶杯往他面前推近了些:“我那天攔你,也不只是為了宋家,也是希望你不會留有遺憾。
死了的人怎麼也回不來了,活著的人總還是應該好好活著的,有那麼多人想好好活下去,還沒機會呢。”
他聲音低了些,大概也只有在她面前,會不介意提及那些事情。
“我知道,只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他們。”
“你好好活下去,就是對得起他們了。”胃裡攪動了一下,她應聲時,下意識蹙了下眉頭。
薄斯年捕捉到她細微的表情變化:“你這幾天不對勁,到底怎麼了?”
她端起茶杯喝了點水,試圖讓胃裡好受一點:“沒事,只是累了。我先上去休息,你讓小蕊陪你坐會。”
她起身,壓制住嘔吐的慾望,不等他回答,起身快步往樓上走。
進了臥室,她反手關了門,來不及反鎖,就迅速衝進了浴室,抱著洗手池一陣嘔吐。
嘔吐過後,口腔裡帶著胃液的酸苦,和絲絲血腥味,她看到嘔吐物裡摻雜著一點血色,下意識用力用手心按了下胃部。
怎麼感覺,這幾天情況惡化得有些快。
樓上安安靜靜,她嘔吐的聲音格外清晰,之後便陷入了死寂。
她堅持著漱了口,看到鏡子裡一張臉已經慘白得可怕了。
手扶著牆面回了臥室,她直接跌進了床上,背上全汗溼了,一片黏膩。
她抱著被子,又冷又熱,渾身瑟瑟發抖。
做化療的時候反應不大,倒是化療做完了,反應就洶湧來了。
胃裡像是被洗空了,一滴水都吐不出來了。
她很快陷入了昏睡,迷糊就聽到開門聲,想著是又像之前一樣,產生幻覺了。
宋知舟都被關在看守所了,他要出來,除非越獄。
腳步聲近了,薄斯年將蘇小蕊抱進來,給她脫了外衣,讓她陪著陸寧一起睡。
將小孩放到她身邊,薄斯年打算離開,蘇小蕊出聲叫他:“媽咪好像生病了,薄叔叔不多陪陪她嗎?”
薄斯年抬手在她頭上摸了摸:“不了,薄叔叔不在這裡,媽咪的病才會好得快。”
小孩聽得有些迷糊,不太明白其中道理。
感受到小小的一團靠近過來,陸寧昏昏沉沉就將她抱了過去,攬到了懷裡。
身上的寒意似乎也散了些,小孩子的體溫素來高,很暖和。
她看起來很冷,面色涼白,像是從冰天雪地裡剛走進來。
薄斯年繞過去,抬手想去擦她額上的汗,手伸到半空中,再又收了回去。
他看著,極輕地叫了她一聲:“阿寧”。
蘇小蕊很新奇地看著,大人真是奇怪,醒的時候不叫,為什麼要等人睡著了才叫?
薄斯年再叮囑蘇小蕊:“媽咪腳冷,小蕊手腳暖和,要照顧好媽咪。”
小孩皺巴著臉看他往外面走,輕聲說了一句:“可薄叔叔也要照顧好自己,小蕊這幾天不在,就沒人能照顧你了。”
薄斯年應了聲“好”,出門將門輕合上。<!--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