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的繭,被這手輕輕一握便心生安全感。
常瑤恍惚道:“那年金鑾臺雷劫……你對我用劍陣了嗎?”
她第一次主動跟宋霽雪提起這事。
常瑤想確認那瞬間究竟是心魔幻象還是真實發生過。
宋霽雪微微頷首:“用了。”
常瑤:“最後黑色的劍陣是出自你手?”
雲山君面不改色:“是。”
常瑤怔住, 心感荒唐, 她早就知那也許不是幻象而是真實存在, 卻在聽見宋霽雪親口承認時竟有點難以接受。
如山倒來壓在肩背讓她恐懼無比的殺意覆在她心上,常瑤因懼怕下意識地抽走交握的手,用了術法,宋霽雪感到手上一空, 清越聲線染了幾分陰沉:“清清。”
“那劍陣誰教你的?你師尊乘靜?”常瑤將懼意隱藏輕聲問著。
“不是。”宋霽雪蹙眉, “那劍陣怎麼了?”
常瑤面色古怪看他,“你為什麼會這劍陣?”
宋霽雪冷聲笑道:“清清,你就不能先回答我一次?”
“以前有人對我用過這劍陣, 我非常害怕。”常瑤看著他的手低聲說,“我想知道你為什麼也會這殺招。”
“殺招?”宋霽雪神色莫測,“清清,你以為那是殺招?”
“不是麼?”常瑤反問。
“我為什麼要對你用殺招。”宋霽雪漠然道,“你在雷劫裡神智不穩,將我擊退, 那時候沒有比天雷更厲害的殺招,我若是想殺你根本不用動手,看著你被天雷淹沒就好。”
話說到後面語氣越發陰沉。
不是麼?
常瑤再度反問,心中思緒萬千。
“那是我在永珍靈境裡學會的,名叫震霄,不知來源,是傳承術。”宋霽雪聲色晦暗不明,“它雖是殺戮劍陣,但殺的是劍陣外的一切,而非陣內之物。”
所以也可以算是比靈犀劍陣更為強大的保護劍陣。
也是宋霽雪所知世間最強大的殺陣,卻也保不住雷劫之下的常瑤。
對陣外的人來說它是殺招,可對陣內的人來說,是再安全不過的保護劍陣。
常瑤長久以來的認知被宋霽雪三言兩語給推翻,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震驚不已。
震霄是殺招,卻不是要殺她。
無論是宋霽雪還是白衣劍修,都不是要殺她。
可她在白衣劍修那感受到的滔天殺意又是怎麼回事?
常瑤難得頭疼,抬手按壓著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時又聽宋霽雪譏諷道:“清清,難道這十年你都認為金鑾臺渡劫時我要殺你?”
這倒沒有。
事實上這十年來很多時候她都處於大腦放空狀態,什麼也沒有想,差點就這麼隨著天地飄搖放任自己成為一灘什麼都不知的死水。
就算宋霽雪真要殺她,常瑤也不會有所抱怨或是憎恨。
她的愛恨很難得,難以觸發。
“我現在知道不是了。”常瑤輕聲說。
宋霽雪陰鬱問道:“第一個對你用震霄的人是誰?”
常瑤重新握住他的手,被宋霽雪緊緊抓著。
“我晚上回來。”常瑤俯身在他耳邊低語。
宋霽雪微微笑著:“清清,你最好把我也一起帶去,不然我會自己找去無咎山帶你回來。”
外邊傳來任泓的喊聲:“阿雪開門!”
“最好別去。”常瑤凝視他的臉,語帶深意,“劍修去無咎山都不會有好下場。”
她在房門被任泓踹開前化作青煙消失不見。
任泓一腳就把房門給踹開,自己還愣了下:“於野不是說開不了嗎?可我怎麼這麼簡單就打開了?這個沒用的廢物。”
他昂首得意洋洋,後邊跟著的孟臨江撓了撓頭,感到十分疑惑。
“師尊。”他朝裡邊桌案後的坐著的宋霽雪看去,敏感察覺到師尊現在心情不好,氣息陰沉影響著這屋裡黑雲壓頂,彷彿下一刻就有驚雷落雨。
宋霽雪緩緩抬首面向任泓:“你把無咎山的相關訊息再說一遍。”
無咎山。
那五隻大妖逃回無咎山後就發現有人與山靈結契成功,無咎山有了新的領主。
可它們也知道,無咎山的新領主還是原來那位。
膽小的幾隻紛紛從無咎山逃走,在外夾著尾巴東躲西藏。
作為無咎山領主,在山中任何妖怪的動向都一清二楚,也能傳送到山中任何方位。
常瑤剛入山,就把還沒來得及跑走的三隻大妖掐死,無咎領主的震怒讓試圖上前討好她的大小妖們紛紛退去。
山蜚本想躲起來的,剛到洞府面前,就看見無咎領主以人形之姿立在懸空中,居高臨下地它。
常瑤:“之前我以為你是膽小,現在看來你膽子還挺大。”
山蜚憤憤道:“你為何偏向凡人那邊!”
“我是半妖,你說呢?”常瑤似笑非笑。
山蜚被噎住。
見常瑤抬手,它深感恐懼,先不說常瑤本身修為已深不可測,成為無咎領主的她對山中百萬大小妖都有天然的壓制,不可反抗。
“等等!我還有一事相告,與你夫君有關!”山蜚忙道。
常瑤:“說。”
山蜚求饒道:“你若是答應不殺我……”
常瑤把手放下,從虛空落地。
山蜚這才悄鬆口氣,甩著蛇尾踏著牛蹄在洞府門口繞圈,試圖繞過常瑤進去,一邊說:“還記得當年在金鑾臺,你要我現身吸引他注意力好下殺手,卻有另一人藏在暗中試圖刺殺嗎?”
那人躲在暗中趁著宋霽雪專心山蜚時偷放靈力羽箭,試圖置他於死地,一擊不成還放了第二支第三支,殺心很重。
若不是山蜚提起常瑤差點都快忘記還有這茬。
“你知他是誰?”常瑤問。
山蜚點了點頭,獨目半眯著,周身熒光乍現,將自己的記憶交給常瑤。
當晚在他們打鬥時山蜚卻坐觀全場,釋放出的惡靈覆蓋整座山頭,黑衣面具者因躲避於野劍勢從虛空落至地面的那瞬間被常瑤的咒律擊碎了面具,讓惡靈窺見一半容貌,不過瞬間卻也足夠。
那半邊臉常瑤並不陌生。
是宋霽雪那位性格懦弱欺軟怕硬不敢與雲山君決裂以求自保的四師兄桑瀝。
常瑤回去後還排除過這人,以為桑瀝沒這個膽子,卻萬萬沒想到真是他。
她從頭到尾都沒聽說過桑瀝在西海,按照當時雲山上報的記錄,桑瀝遠在上庭未歸。
常瑤瞥了眼山蜚,山蜚正色道:“就是這人,絕對不假。”
“你可知他是誰?”
“後來地鬼之門被封印,修界到處尋我蹤跡,與你夫君再戰時也見過這人。”山蜚沉聲道,“他們似乎同出一脈,都是崑崙的人。”
常瑤掐指收下這段記憶,轉身漫步離去。
山蜚這才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