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湛進屋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笑道。“借我一身吧,懶得回屋裡找了。”
宋鳳林沒好氣的到衣櫃前給他取。
劉湛看著他的背影道:“你剛洗澡了?頭髮放下來可真好看。”
“你腦子裡一天都在想什麼?”宋鳳林沒好氣的取了一身藍色罩衫遞給他。
劉湛只笑不語,當著他的面把兵服扒了換上乾淨的衣裳,一回頭宋鳳林已經提來半桶水給他洗漱。
“原是拿來洗毛筆,還沒用上。”
劉湛又是一笑,洗完臉又把鞋子扒了泡腳。“真舒服!”
宋鳳林轉身在屋子左側的小炭灶煮茶。
劉湛打量房間四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書櫃書桌,炕床灶臺,衣櫃廚具一應俱全,他走時這屋還沒放傢俱。
洗了腳,劉湛二話不說翻身上床,宋鳳林看了他一眼並未制止,轉身取來矮腳桌放在炕上,又端來香氣四溢的茶並一些點心。
宋鳳林盤腿坐在矮腳桌對面為他沏茶,劉湛側躺著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熱茶,一掃關中積累的鬱悶只覺得渾身舒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劉湛事無鉅細的把關中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尤其是老兵造反的事,話語間對世襲老兵深惡痛絕。
宋鳳林不疾不徐道:“自周恆王制定九品中正世襲制,天下格局確立,從此上品無寒士,下品無貴子,當今天下只有傳承千年的大氏族,卻少有傳承百年的軍戶,知道為何嗎?”
宋鳳林的聲音平緩清冷,劉湛兩輩子都最是怕被人嘮叨卻唯獨愛聽他說話,百聽不厭。
宋鳳林為劉湛添了茶。“軍戶世襲從軍父死子替直至家中再無男丁,戰亂年間軍籍絕戶十去□□,每朝每代的軍戶無不是由前朝俘虜和各地犯人充實而來,到得太平盛世無仗可打,士兵便老死軍中每日囫圇的活著,直到下一個戰亂年代的到來。”
劉湛先是錯愕,緩緩停下了喝茶的動作蹙眉沉思。
在這個世界裡大部分人從出生起,他的人生軌跡就已經定下不可更改。
劉湛放下茶碗湊過來。“鳳林,天下地域志你看全了沒?說予我聽吧。”
“只看完北域志。”
“不要緊,你先說給我聽吧?”劉湛高興道。
宋鳳林站起在書櫃裡取出一卷紙遞給他。“自己看去。”
劉湛一開啟,只覺得心提到了嗓子眼,竟然是根據北域志繪製的圖譜,宋鳳林竟真的畫出來了!
劉湛喜不自勝。“鳳林,你當真是太厲害了!”
宋鳳林道。“此圖我讓爹和劉先生看過,一些錯漏之處已經補……”
下一刻人被撲倒了。
“放開!!”
“我不!”劉湛老流氓似的將人摟在懷裡。
“成何體統!”宋鳳林滿臉通紅。
“摟一下怎麼了。”懷裡幽香陣陣,劉湛壓根不打算鬆手。
腰間的手像鐵臂似的,宋鳳林掙扎了完全掙不開,氣沖沖的放棄了。
“瘋子!”
劉湛捱罵只是笑,以為一些日子沒見多少由著他點,結果脾氣還是這樣大,可他還是那樣喜歡。
“鳳林,你怎麼這麼聰明?”
宋鳳林別開臉懶得理他。
“寫字畫畫都好看,人也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耳朵好看,還有……”
“你夠了!!”宋鳳林面紅耳赤,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
劉湛作勢要親他。“我可喜歡你了。”
“滾!!”
劉湛哈哈大笑抱得更緊。“我就不滾!我可是做夢都想你了。”
宋鳳林氣歸氣,劉湛卻是摸透了他,宋鳳林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事後他死皮賴臉的道歉把人哄回來便是。劉湛是真的想抱抱他,否則過些日子回營該怎麼過,這樣一想劉湛又覺得忍不住了,腦子一熱便對著那罵人的小嘴狠狠的親了下去。
晚飯,劉家廳堂。
“大哥,你的臉怎麼了?”馨姐兒澈哥兒幾個弟妹看到劉湛臉上的指印一陣驚奇。
劉湛淡定道。“下山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跤能摔出指印?
用過晚飯,劉湛被劉學淵叫進書房,宋宜均父子也在。
劉學淵先是簡單的問了他關中情況,劉湛省去了士兵造反的事情簡要說了,宋鳳林看了劉湛一眼也沒有說話,劉學淵也沒多問,接著談起了北疆的戰事。
宋宜均道:“范陽關戰事吃緊,顏將軍向北疆各州縣調糧,除了顏家控制的蒼霞平原及晉陽城所轄州縣,其餘各地方官卻遲遲不發,上月顏將軍向朝廷請糧,陛下給北疆各地下了徵糧的旨意,該旨意數日前到了武源縣,如今齊雲山上人心惶惶,軍戶家中餘糧僅夠餬口,若是交了糧今年冬天如何能過?”
劉湛卻道。“不交就是了。”
劉學淵被兒子唬得一愣。“吾兒此話怎講?”
“北疆各地州縣向來各自為政,就像那蒼霞平原的顏家,他們手下的兵就是他們的根基,顏家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卻要各地州縣補救,誰願意去趟這個渾水?”
喝了口茶,劉湛好整以暇道:“依我看,顏將軍這糧草多半收不齊,沛縣令也不必對收糧的旨意太過認真,隨便給一些交差就是了,誰都知道武源縣窮得叮噹響,若是較真了把自己治下的人都整餓死了,傷的還不是沛縣令自己的元氣?”
劉湛這一席話猶如醍醐灌頂,一時間三人都驚訝的看著他尤其是宋鳳林。
昨日沛縣令親自到雲中書院來跟劉學淵宋宜均商量,若非逼不得已沛縣令又怎會紆尊降貴上山?三人還苦於如何交差,沒想卻被劉湛一語道破。
當今北疆亂像已起,誰不為自己作打算?
劉湛卻還嫌三人不夠刺激似的又語出驚人。“依我看那蒼霞平原丟了便丟了,與我們又有何干系?在這亂世獨善其身方為上策。”
劉湛逞一時口舌之快,結果就是被劉學淵罰抄一百遍弟子規和論語,不抄完不準回營。
在君臣禮教森嚴的古代,劉湛這一席話未免太驚世駭俗了一些,即便天下世家都是這樣想,但是誰人敢這樣直白的說出來?
劉學淵心道不收收劉湛的脾性,以他這口沒遮攔的性格遲早得惹禍,頓時又覺得罰這逆子抄書還不夠,又讓他去祠堂對著劉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壁思過一天。
不過劉湛的建議卻很快傳遞給了沛縣令,沛萬善也是醍醐灌頂,武源縣不過是齊雲山裡一個窮鄉僻壤,他厚著臉皮哭窮上峰又能拿他如何?
雲中書院宋鳳林的小院裡,劉湛趴在桌子上苦哈哈的抄書,那一□□爬字,與其說是抄不如說是糊上去的。
宋鳳林在一旁給他磨墨。“疾字寫錯了,別太用力,字寫大了這筐紙還不夠你抄的。”
劉湛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