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讓織女用天蠶絲與晚霞織成的,金銀和寶石交織編成的瓔珞在這片微白泛金的天光裡反射著耀目的流光。
程解意膚色雪白,赤足,纖細伶仃的腳踝上扣著鈴鈴作響的黃金鎖鏈,令人目眩神迷。
“你想供奉我?無論是老祖還是古神,你都無緣一見,至於想把我當做‘帝釋天’?還需尋三百修羅王女侍奉於我。”
“可惜,我有了阿軟,既不要什麼王女,也不要你,只要有他就夠了。”
“我,只會助他飛昇!”
應嘉輕嘆一聲,眼裡閃過一絲水色,像是程解意再說一句,他就要落下淚來。
“阿軟……便是那隻麒麟子?”
雲海上空突然翻湧不休,雲層中紫色雷電如游龍竄蛇,一息後天降九雷!
應嘉在這雷聲電海中笑出聲來,他一揚袖,雲海便升起一片霧鏡。
鏡中一隻小小的貓兒正奮力奔跑,他越過河流,奔上山頂,無數靈氣託著他往空中飛來。貓兒落在長階無盡的天梯上,從這裡開始,他便只能自己上前。
貓兒輕輕叫了兩聲,像是在謝謝周圍幫助他的靈氣,便一路向上奔跑。
應嘉對著那奮力向前的身影發出一聲輕笑,這笑似乎被阿軟捕捉到了。阿軟在天梯上停下,警惕地四處張望,最後像是隔著虛空與應嘉的視線對上了。
應嘉笑著對阿軟張口說話,只是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口型:他·在·這·裡。
阿軟怒吼一聲,周邊的靈氣隨著阿軟在天梯上奔跑的動作,被他無限收納,每上一個臺階,他的身形便漲大一分,壓抑已久的境界終於……解開。
蒼穹之上,斷裂已久的通天梯緩緩向下延伸了一個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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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阿軟見到廳堂裡的血時,驚得差點站不穩,
可他用力嗅了嗅氣味,知曉地上那灘血是君玉衡的,擔心依然未減。
那麼程解意去了哪裡?出了什麼事?
阿軟突然想起自己剛才做的夢來,夢裡程解意就是突然不見了。他焦急起來,一陣喵喵呀呀地叫,但這偌大的青瑤山卻再也不會有人迴應他。
阿軟又嗅了嗅,空氣裡似乎還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香氣,這氣息讓阿軟不快,他低頭四望,便看到不遠處的草叢裡一隻貓頭鷹頭朝下埋在地裡。
小貓趕緊跑過去,把貓頭鷹扒拉出來。
一陣喵喵咕咕地交流,聞到酒香就醉倒的貓頭鷹告訴阿軟發生了什麼。
“白衣男子”“抓走”“紅衣少年”“往天上去”“修士”……
這番話讓阿軟心驚肉跳,他立時循著氣味追去,渾然忘了程解意說過的,不可離開青瑤山的話。
如果程解意不在這裡,那他為什麼還要留下?
阿軟嗒嗒嗒地跑著,在經過青龍洞府時,腳步慢了下來。
“我……我要去尋他,要走了。不必擔心我,我長大了。”
洞穴裡依然寂靜無聲,阿軟沒有得到隻字片語。但他依然像過去一樣在洞穴門口繞了一圈,就這樣離開了自己的家。
阿軟再一次踏上了旅途,但這一次與年幼時被龜爺爺護送出來不同,他孤身一人。
不過這一次阿軟心中沒有驚懼,他知道他是要與程解意重逢的。阿軟想念程解意,想念程解意的微笑,程解意做的魚湯,還有在程解意懷裡打滾的日子。
阿軟幼時問爹孃,怎樣才算長大?
孃親說,陸地走獸只要能自己打獵便算長大,至於神獸們,有的一生都無法長大。
你爹爹當年也是個愛哭愛睡的小哭包。
阿軟問娘,那麼爹爹是怎麼長大的?
孃親就笑著說是當年爹爹誤以為她要和那位熾朱大人結親,就奮不顧身地衝過去打架搶親,被打了又哭,為了打贏人家,這才一下子長大了。
你要是能長大,一定再也不怕黑,不怕寂寞,不怕強敵,因為你一定找到了能克服所有恐懼的東西。
阿軟向空中的飛鳥,河裡的游魚,地上的走獸問詢。
【我在找人,你們見過他嗎?他是世上最好看,最溫柔,最聰明,是我……最重要的人。】
阿軟日行千里,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了登上雲外天宮的路。
骨骼在奔跑中拉長生長,身上的皮毛開始收縮掉落,面板漸生火紅鱗片。
阿軟每上一個臺階,都能感受到自雲海傾覆而下的惡意靈力。那是比當年殺死爹孃的修士們身上還要邪惡的靈氣,殺意,邪氣,足以腐蝕一切的惡念!
紫黑色的雷電不停落在天梯之上,但小小的麒麟子渾然不懼,揚起金色獨角將那如雷神降世的紫色閃雷一擊打碎!
何謂飛昇?
每個位面都有固定的力量限制閥,一旦此界生物有誰的力量居然超過了閾值,為了不讓此界遭到破壞,便會開啟位面大門,讓越界的生物離開此位面。
這便是“通天梯”,便是“飛昇”。
阿軟耳中已聽到了叩響天門的聲音。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他就快要登上雲海,看到他要看到的人了!
然而……在雲海之下,萬千修士紅著雙眼御劍而來!
“殺神獸,鎮四方天,我輩飛昇——”
那是阿軟當年見到的景象,當年他不過是爹孃的負累,如今……
麒麟子巨大的紅色利爪重重擊打在天梯之上,高昂獸首,比之太陽精火更兇的金紅火焰自獸口噴出!
火浪如海,瞬間湮滅了眼前的修士。
無論他們如何用靈力抵擋,如何建立屏障,依然無法脫出。
修士曾言,若不得飛昇,如身處煉獄火海,不如一死。
如今他們真的身處煉獄火海之中,受火燒之苦,卻又不想死了。
“爾乃麒麟瑞獸,竟也敢殺生,不怕天道降責——”修士們大聲怒罵!
“殺生?”
巨大的火麒麟微皺眉,似是不解。
瑞獸變為兇獸也許只是一念之間。
阿軟回想起程解意將他抱在膝頭,輕聲說著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故事。
阿軟聽明白了。
可他什麼也沒做,爹孃什麼也沒有做錯,依然要被殺死。程解意偏安一隅,仍是被人擄走,奔波流離。
“我許是不能殺生的,”阿軟把爪子搭在程解意的手腕上,無限依戀地靠在程解意懷裡,“不過傳承裡說,我可能會吐麒麟真火。”
“那火焰不以殺生為目的,只會侵吞惡念。”
“這火焰燒不死心存善念之物,若真的惡貫滿盈死不悔改,則會火焰加身,直至化為灰燼。就像天亮,黑夜褪去,日出則冰融,一切煙消雲散。”
“聽起來像是天罰?”程解意捏著阿軟的小爪子,想不到阿軟將來還能這麼厲害。
“天罰?”阿軟歪著頭,“這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