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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是一盤棋局,而風清顏則是一枚資深的棋子,她的命運始終不曾真正掌控在自己手裡,而是在被推著走。
她突然想起了在八卦陣中,白鶴仙人對她說的那番話:“無論前世還是今世,你的命運從來不曾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天地是一盤棋局,那你也只是一顆棋子罷了。他要你生你便生,他要你死,你可曾想過反抗?”
“命運的輪盤早已在緩緩轉動,來到這個世界是天命,遇到那個在乎的人也是天命,可分離亦是註定的天命。”
“不甘自己的天命只有區區五年壽命,不甘上天對自己的命運如此不公,想反抗嗎?那,就逆天改命吧!”
逆天改命?這幾個字,此刻回想起來她的內心仍是覺得有些震撼。
“……五年壽命困不住你,命運的掌控權該交給自己。”這句話同樣是白鶴仙人說的,雖然不喜歡那個白鶴仙人,但風清顏卻是認同他這番話的。
只是可惜,現在的她做不到。
風清顏的話,鬼將軍不懂,她沒有解釋,他也識相地沒有多問。
“將軍,你為什麼會選擇攻打河州城?”平淡的聲線泛不起波瀾,她問著他,卻看向了遠方,瞳孔沒有聚焦,仿若喃喃自語:“幽境有三個州,江州、淮州、河州,你選擇了河州。”
“因為……”鬼將軍正欲回答,然而風清顏再次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她說:“因為三州里,河州城最臨近楚熙國,乃邊界之地,若失敗了可退至楚熙,成功了可進一步逐漸吞併其他兩州。江州城和淮州城附近都有鬼族人守著,他們是在等你吧。”
若鬼將軍真的攻下了河州城,那麼河州城就會成為鬼族的大本營,到時候他只要一聲令下,守在其他兩州的人都會相繼出動,快速佔據主動權。
“是。”鬼將軍低下了頭,他無話可說,這件事,風清顏確實說對了。
輕輕笑了笑,風清顏沒有怪他,繼而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急於求成,危險性很大,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要學會保留實力,迴圈漸進,穩中求勝。”
“是,屬下明白了。”鬼將軍再次應答,對她的話沒有絲毫質疑,他覺得城主大人說什麼都是對的。
隨後想了想,他又堅定地說:“大人,屬下會守護好鬼族的,如果人族不主動來犯,屬下絕不會再傷他們。”
這是鬼將軍能做的最大退步了,他可以聽從大人的話放下對人族的成見,但並不代表他可以讓人族隨意欺殺。
風清顏應了一聲,又轉身面對著他,問:“暖知怎麼樣了?”
“大人,屬下一直沒來得及問你,你好像認識暖知。”這個疑問,鬼將軍在河州城城門口時就有了。
“她很勇敢。”想起鬼將軍跟她說過暖知受傷的原因,風清顏仍是不由地有些感嘆,“心存恐懼卻仍是不屈地站出來,那才是真正的勇敢。”
聽到這裡,鬼將軍心裡仍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
“父親!”沒多久,突然出現的暖知在身後大喊著,衝他們招招手,臉上的笑容像冬日的陽光一樣明媚。
她身上的傷好得很快,鬼將軍為了治好她應該也是費了不少力氣。
風清顏轉過身去時,就看到了這個小姑娘,可是當暖知看到她的面容時,卻是不禁愣住了,“顏姐姐?”
上次在河州城門口,風清顏戴著面紗,再加上她當時身受重傷,沒精力去顧及太多,所以暖知就沒認出她來。
之後,暖知陷入昏迷,風清顏渡了些魂力穩住她的性命,隨後她就被鬼將軍帶走了,再一次見面,就是現在。
暖知沒想明白風清顏怎麼會和父親在一起,她之前告訴父親,說她是鬼族使者時,父親還一直說她是假的。
可怎麼現在……
還不待她想明白,鬼將軍就走上前去,伸手拉過暖知的手,直接走到風清顏面前,對她說:“暖知,這是幽都城的城主大人,快見過城主大人。”
鬼將軍的語氣裡是掩不住的激動,若不是風清顏不允許,他肯定會告訴所有鬼族子民,這是他們的城主大人。
“城,城主大人?”暖知睜大了眼睛,不想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你不是鬼族使者嗎,怎麼成了城主大人?”
“使者?”一聽這個,鬼將軍微愣了一下,所以當初鬼族人跟他說的那個鬼族使者,就是城主大人?
“再次正式介紹一下。”風清顏不慌不忙,看著他們緩緩出聲:“我,風清顏,鬼域幽都城的新任城主。”
抬起眼的那一剎那,她風華瀲灩,聲音不大不小,透著一股讓人難以輕視的力量,只一眼,就傾了眾生。
暖知愣住,一時無法移開目光。
直到鬼將軍扯了扯她的衣服,她才回過神來,然後以鬼族人的行禮姿態,拜了下去,“見過城主大人。”
“暖知,你還是叫我顏姐姐吧,我習慣了。”風清顏抬手,扶起了她,聲音淡淡的,倒是沒有那麼多講究。
暖知愣愣地點頭,半天沒回過神來,她之前以為跟使者大人以姐妹相稱已經夠以下犯上了,沒想到這一跳,使者直接變成了身份更尊貴的城主?
要不要這麼刺激?
為什麼父親之前不告訴她?
暖知現在滿腦子疑惑,都不知道鬼將軍和風清顏一直說了些什麼。
過了許久,時間差不多了,風清顏說:“將軍,你和暖知先回去吧,我就不跟你們一起回去了,我現在住在淮州城裡,有空會去看你們的,有什麼事記得隨時傳訊息給我。”
鬼族人現在居住的深山,與淮州城還算有點距離,不過她要想過去,還是能很快趕到的,費不了多大力氣。
“淮州城是人族的地方,城主大人你要小心。”鬼將軍有些不放心地出聲提醒了她兩句,怕人族會對她出手。
“好,你們也要小心。”
“是。”
鬼將軍帶著暖知走了,風清顏卻依舊站在這斷崖處,她看了一眼河州城的方向,宋守將早已隨著邱城主的人一起離開了,想來是去往了淮州城。
她轉身,剛準備順著身後的路往下走,可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奚華,他正唇角含笑,一雙眼看著她。
——
風清顏同奚華一起下了山,河州城這邊暫時沒什麼事了,走在路上,奚華伸手將一樣東西遞給了她。
“你看看這個。”
他的手心之中有兩塊黑色的小石子,風清顏一眼就認出來了,一塊是他自己的,一塊是從玄塵老道那得來的。
“這石頭是做什麼用的?”她伸手拿起,這兩個小石頭跟之前見到的沒什麼變化,放在一起時很安靜。
想起這石頭會動的事,她試著把它們分開,隨後發現它們只要稍微隔了點距離,那彼此就都會發出輕微的顫動。
兩顆石子,互有感應。
“噓,這是個秘密。”奚華笑著,一臉神秘地開口:“我先放你這裡保管吧,等哪天我要離開了,我再要回來,或者如果你要用的話,也可以的。”
風清顏覺得他這話雲裡霧裡的,沒太聽明白,但也沒有問他為什麼,而是問了一句:“那這個怎麼用?”
“它呀。”奚華伸手,從她手中抓過一顆石頭,指腹輕輕在上面劃過,目光始終落在了石頭上:“它可以輕而易舉地佈下陣法,也可以破解陣法。”
聽此,風清顏皺了眉,“所以玄塵老道的八卦陣是用它設下的?”
“嗯。”奚華髮出了一個鼻音。
玄塵老道以這個石頭設陣,而他則以同樣的石頭破陣。
這下子,風清顏好奇了,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居然有這麼大能力?
奚華把手中的小石子塞到她手上,一邊往前走,一邊又說:“我怕邱城主會透過我查出你就是當日河州城的那個人,所以給你換了個地方。”
“什麼地方?”風清顏一邊琢磨著石頭,一邊隨口問了一句。
“在淮州城的後山,那裡如今根本沒人去。”奚華說得乾脆利落,這一切都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風清顏皺了眉,沒有馬上回應。
奚華以為她是在猶豫,就又停住了腳步,看著她再次開口:“別拒絕,其實,邱城主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想要滅掉鬼族的人,那些門派來的弟子,這段時間應該都會陸續抵達。”
“挺快的。”風清顏聳了聳肩,衝著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再隨手將手中的兩顆黑色小石子收了起來。
奚華抬手,揉了揉她的頭:“他們比雲凌的大軍提早到了,來幽境三州的目的就是為了消滅鬼族人,我怕到時候,你會成為他們的目標。”
風清顏伸手將他的手拂開,勾唇輕輕笑了笑,一雙精緻的眉眼含笑:“我倒還好,只是有點慶幸早早讓鬼族人撤去了,否則怕是真有一場血戰。”
奚華唇間含笑,卻沒再出聲。
“去後山也無妨,正好我一個人靜一下,想想接下來的事。”
風清顏踏步往前走,姿態有些肆意從容,一身紅裙勾勒出她清瘦的身形。
“一個人?”奚華跟上她的腳步,說:“幻幻很想你,還有云蘿他們。”
停下腳步,風清顏又折回身去看著他,說:“如果有人盯著一竹居,那他們突然消失了,豈不惹人懷疑?”
奚華不禁失笑:“也是。”
——
天黑前,他們兩人進了淮州城,不著痕跡地到了一竹居附近。
可是隨後他們發現,這卻如風清顏所料,一竹居已經被人盯上了。
本來她是想去看一眼幻幻他們,但想了想,她乾脆不去了,只說讓奚華找個機會帶他們來後山看看她就行。
之後不久,奚華把風清顏帶到了後山,穿過一片怒放的紅梅林,深處則有一間木屋,簡單卻收拾得很乾淨。
臨走前,奚華拔了她頭上的紅色珠花髮飾,說:“你這髮飾我帶回去做個物證,免得小幻幻又說我騙它。它可天天在我耳邊唸叨想孃親,這今天還不把你帶回去,可又得怨我了。”
“這個不行!”風清顏一把將那珠花髮飾奪了過來,“你換個別的吧。”
這珠花,是夜雲深送她的。
“這個,小鈴鐺,我一直帶在身邊的,幻幻能認出來。”她手心中多了一個紫色的鈴鐺,再遞到了他的面前。
奚華的眸光黯了黯,卻還是笑著伸手接過鈴鐺,拿著手中輕輕晃了一下,靜靜聽它發出清脆的鈴鐺聲。
他轉身離去的時候,唇間再次勾了一抹笑,卻沒有說一個字。
——
下山時,奚華是一步步走的,走在冬天的夜裡,腳踩在雪地之上。他一張俊臉上沒有笑意,不知在想些什麼。
臨近淮州城的一條路上,他的面前站了一個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沒有抬頭,先落入眼底的是那人的一雙靴子,以及雪夜下的衣襬。
終究,他來了。
“她在哪兒?”低沉的聲音傳來,是一道男音,平緩之中不急不慢。
他抬起頭,看清了面前的這個人,是個熟人,但是他並不想見到他。
“她應該不想見你。”奚華的聲音不低不高,透了一絲冷淡。
“你很瞭解她?”一抬眼,夜雲深的語氣中帶了深深的寒意。
“對於她,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更多一點。”奚華勾唇輕笑,眉眼間帶了絲絲挑釁,得意之色毫不掩飾。
夜雲深衣袖下的手,暗暗收緊了一分,但是他沒有再被奚華輕易激怒。
“你這麼幫她,是為了什麼?”他的語氣之中依舊冷淡,“你喜歡她?”
愣了一下,奚華臉上的笑容在逐漸收斂,冷聲說了句:“不喜歡。”
夜雲深冷笑了一聲,然後又聽到奚華解釋說:“她是清越的妹妹,清越臨走前讓我照顧她。我也把她當妹妹。”
“她有親口認過你這個哥哥?”
夜雲深問得直接,奚華不禁啞然。
“我再問一遍,她在哪兒?”這一次,夜雲深的態度有些強硬。
奚華的腦中忽然想起了風清顏奪過他手中珠花時的神情,她那一句“這個不行”透露出了她心底最真實的緊張。
她沉默了良久,隨後才緩緩吐出了幾個字,“後山紅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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