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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件毛衣,十兩銀子一件的價格,不到半日便被搶了個乾淨,後來者甚至未能窺見其真容。
如果說開始搶購只是為了迎合皇上,以及給鴻昌伯一個面子的話,那麼等毛衣真正穿在身上,他們便深切的體會到其中的好。
買到一件的急著再買第二件,沒買到的巴不得能親自試試效果。一個個急慌慌的擁到織憫閣的門口,找掌櫃的,找東家。
不過再著急也無用,尹安祿此次回京,只帶了這些,多一件都沒有了。
但是世家們不肯罷休,各種攀關係扯交情,更是叫價到了一百兩,非要得一件也穿在身上不可。
尹安祿被逼的沒辦法,終究透露出來,年前或許還能有一批毛衣入京。
這是他臨走時特地交代的,要琅琅帶著眾人繼續織造,不必像先前那樣緊迫,亦可多些花樣,本打算這批賣完之後,便親自返回霍州監督此事,不想被賜爵,一時半刻怕是回不去了。
又送走了一個登門拜訪的,尹安祿跟父親告罪,還要去一趟伯府,看看園子修繕的進展。
“你自去忙”,尹盛也只得如此說,“萬不可辜負了皇恩。”
尹盛這幾日的心情一直有些微妙,兒子出色,他自然高興,可是有的時候兒子太出色了,甚至蓋過了他這個父親,心中又隱隱有些畏懼,總覺得世事變遷,有一種無力掌控之感。
好在尹安祿一如往昔,無論是對他這個父親還是尹家,都是照常的尊敬重視。
“孩兒告退。”尹安祿共躬身退出,前往鴻昌伯府。
伯府跟尹家只隔了兩條街,他走路過去,不多時便到了。
這裡從前是個三品官的宅子,曾得先帝器重,又因家中清貧,是以賜下這宅院居住,及至官員告老還鄉,宅子收回朝廷,就此空置。齊燁賜下來的時候,連著後頭的一處小園子一起,說是正好給他當花園。
因著園子原先是獨立的,需要把它擴到伯府裡來,再加上府邸各處修繕,算是個不小的功夫。
尹安祿去園子裡轉了轉,又到各處走走,問管事的是否有需要添置的東西,各類工具材料的採買情況。
兩人正站在一處廊簷下說話,不察頭頂上突然掉了下一塊木板,直直朝著尹安祿的腦袋拍下來。
管事的看到再反應已經晚了,只能徒勞的睜大眼睛,喊了一嗓子:“小心!”
木板隨著他的話音,同時砸在尹安祿的身上,後者被直接砸的栽倒在地。
周遭眾人驚呼,這新晉鴻昌伯還沒當熱乎呢,若是因為修園子而被一塊木板砸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而他們這些工人,有一個算一個,怕是都沒有好下場。
一時間,所有看到的人都往這邊趕,管事的離的最近,當即撲過來掀木板,焦急的驚呼:“伯爺,您怎麼樣,還能動嗎?叫郎中!快去請郎中來!”
“等一等。”尹安祿突然出聲,就著管事的攙扶的手,慢慢站了起來。
他彎下腰,拍拍身上的塵土,開口道:“先不用叫了,我沒事。”
管事兒的眼珠子都瞪大了:“伯爺,您……真的沒事嗎?”
他可是眼瞅著那大木頭板子照著伯爺的後腦勺拍了下去:“要不還是請個郎中來看看罷。”
“真沒事。”尹安祿活動活動筋骨,抬頭,看到正上方的廊簷底下缺了好大一塊,正是掉下來砸中他的木板。
“怕是修到一半,木頭鬆了,才砸下來,都是小的們不小心”趕過來的工人分析道,同時忐忑不安的等著伯爺問罪。
尹安祿卻什麼都沒說,他復又看向那塊木板,得有平日裡端茶用的托盤兩個那麼大,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砸在他的頭上,人都被咋砸趴下了,卻半點事兒都沒有。
尹安祿感受的清清楚楚,就在方才,木板接觸到他身體的一剎那,不知被什麼東西擋了一下,衝擊力瞬間被卸去,打到他身上才沒造成傷害。
而他的衣裳內袋的某個地方,有一個處正在隱隱發熱。
這感覺再熟悉不過,上次尹府遇刺的時候亦是如此,明明刀就砍向他面門了,卻被什麼無形的力量擋開,他安然無恙。
“沒事,你們繼續幹活,我還有事先回去了。”尹安祿匆匆交代一句便離開了。
留下眾人面面相覷,又有著一點劫後餘生的慶幸,想來鴻昌伯真是個大度隨和的好人。
尹安祿手裡緊緊攥著一張折成八角形狀的符籙,匆匆趕回家。
此刻符籙已通體發黑,其上符文都有些看不清了。
這是尹靈鳶在尹府遭遇刺殺前交給他的。
事情還要從仙客樓出事之後說起,當時尹靈鳶收到訊息,知道有人去仙客樓投毒,亦是心有餘悸。
她本以為臨近壽宴,楚美人即便要查,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熟料她竟然直接想要滅口,更不顧其他人的性命。
二哥說到底不過是個商人,尹家更是個文官之家,附中家丁護院加一起不足百人,戰鬥力實在有限。
她本來是想要聿澤再教她布一遍櫻華宮的防盜陣法的,然後趁著夜晚溜出去,在仙客樓、仙茗小築和尹家都佈下此陣法,也好時時預警,免遭不測。
熟料聿澤聽後,直接拿出了幾枚符籙。
“這是什麼?”尹靈鳶好奇,捏起一個細細打量,隱約能感受到其上散發出的絲絲靈力。
“此乃縮小了的陣法。”聿澤解釋道,“你也可以理解為平安符,凡人佩戴,周身一丈之內可感知危險,並且抵擋傷害。”
“這麼厲害?!”尹靈鳶驚訝不已,不過是幾張紙上畫了一些線條,跟前輩子街頭騙子賣十塊錢三張的平安符貌似差不了多少。
“紙只是尋常的黃紙”,聿澤解釋道,“不過其上的符文卻是把靈石磨碎,摻進墨裡畫成,因此具有靈力。”
這東西跟防禦陣法的效果差不多,只不過把布在地上的陣法縮小後畫在了紙上,因為摻雜了靈石粉末,因而可以帶動陣法。
只是靈石粉末靈力微薄,因此這些平安符的效用時間亦是有限,可能抵擋過兩三次攻擊便會變為廢紙一張。
交給尹安祿抵擋幾日危險,卻是足夠了。
剛開始收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尹安祿是有些哭笑不得的,什麼時候小妹也信這些神神鬼鬼的了,但是傳東西的人反覆叮囑,說娘娘交代,一定要佩戴,絕不可輕忽。
尹安祿不願辜負了妹妹的一片心意,到底戴上了,也給仙客樓和仙茗小築的掌櫃分別發了一枚,餘下三枚有一枚給了呂姨娘,另外兩枚被他埋在關押遲一的房門口和床底下。
出事之後一直忙著各種事情,尹安祿雖然心中疑惑,但是一直未往深裡想,此刻他到家,二話不說便趕到了後院,之前關遲一的屋子前。
符籙是他親自埋下去的,並不深,挖了幾下便露出端倪,跟他手裡的一樣,門口這枚也泛著烏黑,又沾上了泥土,更分辨不出本來面目。
他將符籙捏在手裡,復又進屋,找到壓在床下那枚,這枚卻依舊保留著原色,只八角的周邊有些微泛黃。
從來戴這種東西也只是圖個心安,餘氏和孃親也沒少去廟裡求,什麼平安符、串珠之類,他戴過的不少,卻從沒見過像如今這般,真的有效用的。
尹安祿對比著自己手上的這三枚符籙,眼底閃爍著驚濤駭浪。
“安祿,怎麼了?”正此時,房門外響起呂姨娘的聲音。
尹安祿一個激靈,迅速收起符籙,壓下眼中的驚愕,開門出來:“您怎麼來了?”
“我聽下人說你回來,匆匆忙忙的就跑這兒來了”,呂姨娘關切的道,“可是又出了什麼事嗎?”
“沒有。”尹安祿扶著孃親的手,轉身,將屋門關了,極力鎮定道:“就是有些事要找小妹,需得入宮一趟。”
“難道還是……”呂姨娘一驚,對那夜尹府發生的事兒心有餘悸。
“不是的”,尹安祿連聲安慰,“只是些生意上的事兒,這不快到年下了嘛,需要跟她商量商量。”
“哦,那就好。”呂姨娘放了心,拍拍兒子的手,“你如今是伯爺了,遞牌子入宮也方便。”
“恩。”尹安祿點點頭,心不在焉的應著,看來,有些事情,是要找尹靈鳶問問清楚了。
將呂姨娘送回住處,尹安祿心裡揣著事兒,不欲多留,呂姨娘也知道他忙,讓丫頭給裝了兩盒點心,送二少爺回去。
臨到門口的時候,尹安祿駐足,忽然回身,問呂姨娘:“孩兒給您的平安符,您還戴著嗎?”
呂姨娘展顏一笑,滿臉欣慰的道:“戴著呢,你的一片孝心,為娘哪裡會不戴,日日貼身裝著。”
尹安祿點點頭,復又叮囑:“您一定好好戴著。”
隔天,尹安祿遞了牌子,請見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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