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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鋒芒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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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錦詞聽得雲裡霧裡,總覺得少年的這番話沒有表面聽上去那麼簡單。

她想不明白,乾脆不再思索其中深意。

只是頗為遺憾,沒能聽完千金難求的美人曲,也不知以後還能不能再聽到。

小姑娘不捨地看了眼虞落,而後一愣。

方才彈琴的清傲女子,脊背不復直挺,深潭般濃重的低落自她周身散出,似乎要漫過無盡昏黃,將她整個人淹沒。

“小詞兒發什麼愣?還不走?”

少年清越的嗓音從門口飄來,拉回了謝錦詞的思緒。

她再次看向虞落,正好對上那雙秋水般的眼眸。

三分清冷三分孤傲,哪裡有一絲一毫的傷感?

興許,是她看錯了吧。

謝錦詞這般想著,福身行了一禮,轉身離開房間。

這麼一耽擱,主僕二人來到巷子裡時,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他們錯過了打架。

藉著月光,謝錦詞把那條並不深的巷子走了個遍,目光焦急逡巡,連犄角旮旯都不放過。

幸好,一絲血跡也無,說明沒有人受重傷。

她剛鬆下一口氣,瞬間又蹙起眉頭,心裡琢磨著,會不會因為沈廷洵出現的緣故,魏思闊他們被迫換了個地方繼續打?

沈廷洵好歹是一州按察使,主管吏治刑法,常常奔赴各地巡察,鬥毆之事在他管轄之內,被他遇上了,斷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沈長風立在巷口,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始終追隨著小姑娘的身影。

“妹妹就算在這兒耗到天亮,該沒人,依舊還是沒人。”

他嗓音溫溫,朝著小姑娘伸出手,“回去了。”

謝錦詞乖巧走過去,心不在焉地把小手放進少年的掌心,細聲道:

“小哥哥,你說他們會去哪裡呢?今晚魏公子太過沖動,陸公子又是個下手沒輕沒重的人,應當……不會出人命吧?”

少年笑了幾聲,微一挑眉,“沈大人都親自出馬了,他們還能去哪?小詞兒難不成以為,大牢是專門供犯人打架的場所?”

“什麼?他們被抓進了牢裡?!”

謝錦詞驚呼,小臉皺成一團,“這可怎麼辦?雖說他們打人不對,但畢竟是趙楚陽的人先傷了魏公子的孃親啊!”

兩人穿行在縱橫交錯的巷陌間,豔色燈籠入目成行,精巧樓閣鱗次櫛比,坊間喧囂,絲毫不亞於白日。

姿容豔美的少年,斂去滿目繁華,漫不經心道:“打架坐牢,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我當小詞兒是個拎得清的,沒想到在律法面前,還是輸給了人情世故啊。”

謝錦詞撇撇嘴,不願與他爭辯。

小哥哥連人都敢殺,還有臉在這兒說什麼律法!

她晃了晃少年的手,“小哥哥,他們要被關多久啊?不如明天咱們去牢裡看看?”

璀璨燈火下,既明橋沉默地橫亙在舊院與學府之間。

潯江之上,數不盡的畫舫絢麗耀眼。

沈長風停在江邊眺望遠方,淡淡道:“少則三日,多則半月,牢裡又不短吃喝,有何可看?”

小姑娘似乎很不滿意他的回答,嘮嘮叨叨又說了好些話,無一不是在勸他明天去探望坐牢的同窗。

細軟稚嫩的嗓音飄進少年耳裡,如霧般散盡。

他遙遙盯著江面上最大最繁華的那座畫舫,桃花眼底籠上一層邃黯。

畫舫閣樓頂端的桅杆之上,金邊赤色的幡旗正迎風招展。

其上用珍珠拼繡而成的“潯水幫”三個大字,張揚而野蠻。

謝錦詞想了一宿的探監之事,在第二天沈長風帶著她去給老太太請安後,涼了。

江老太太生性慈藹,最喜與小輩們交談,一聽說沈長風放了冬假,高興地拉著他說了一上午的話,午間更是留了他一起用膳。

主僕不同食,謝錦詞被降鶴院的掌事丫鬟疏桐帶去了後院的廚房,與下人們一同吃飯。

七八歲的小姑娘,梳著兩個花苞頭,身穿上粉下白的細棉襖裙,領口處鑲嵌的雪白兔毛,襯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膚更加剔透。

她睜著雙潤黑澄澈的小鹿眼,嘴角彎彎,友善十足,可愛又討喜。

但並非每個人都願意接受這份善意,即便對方只是個年紀幼小的孩童。

謝錦詞剛落座,碗還沒端熱乎,便有一個圓臉丫鬟陰陽怪氣地開了口:“呀,我當是哪個院兒的小姐來了呢,一個下人,就該有些下人的樣子,穿得這般花枝招展,是想去勾搭誰啊?”

“就是說啊,她一進來我就看見了,府上分發的冬衣,哪會有她穿得那麼好?”

“若我沒看錯,她身上那件兒應該是銀青碎雨的款式吧?前些天我陪著三小姐去過一趟,正好見過她這身衣裳,你們猜猜要多少銀子?”

“快說快說!你就甭賣關子了!”

……

一人起了個頭,附和之聲比比皆是,謝錦詞於這些攻擊意味濃重的言論中,輕輕低下頭。

她小手緊攥著筷箸,一雙圓眼睛眸光低落,內裡卻沉澱著一份別樣的冷靜。

圓臉丫鬟見她這般模樣,不屑輕嗤,“裝什麼可憐啊,敢穿這麼貴的衣裳,卻不敢聽我們說?你這性子,還真是繼承了你那任人踐踏的主子,無用,可欺!”

她越說越難聽,竟連帶著小哥哥也一起罵!

謝錦詞抬眸看向她,正欲反駁,身旁的疏桐啪一聲拍下筷箸,“夠了!都給我住嘴!是平日裡我對你們的管束太鬆懈了嗎?竟縱容得你們在此妄議主子!”

她沉著一張臉,指了指那圓臉丫鬟,厲聲道:“你,掌嘴十五,自行下去領罰吧!”

“疏桐姐姐,你怎麼能幫著外人說話?你……”

圓臉丫鬟滿臉的難以置信,卻在對上疏桐微挑的眉眼時,訕訕閉上了嘴。

若換作平日,就算她嚼了天王老子的舌根,也沒人會訓斥她半句,但如今四公子尚在前廳用膳,萬一那小丫頭待會兒跑去告狀,老太太責問起來,她又沒有受罰,下場會是如何,她根本不敢去想。

冷哼一聲,她不情不願地站起來,重重踢了腳凳子,轉身就往外走。

“慢著——”

稚嫩的嗓音,鎮定從容地盈滿整間廚廳。

在眾人目光各異的注視下,謝錦詞擱下筷箸,緩緩起身,細白小臉神情嚴肅,“姐姐罵我,我可以受,但姐姐罵了我的主子,難道掌嘴十五便可揭過嗎?”

她身量嬌小,比圓臉丫鬟矮了一頭不止,此時脊背直挺,臉龐微揚,竟顯現出一種無形的威懾氣場。

兩人隔空對視,一個目眥欲裂,一個沉著冷然,相比之下,竟是那小小的姑娘更佔上風。

圓臉丫鬟氣得直抖,眼看就要撲上前打人了,疏桐暗中比了個手勢,轉向謝錦詞,淡聲道:“那你且說說看,如何懲罰合適?”

圓臉丫鬟驚叫:“疏桐姐姐,你還真聽信這死丫頭的話?這裡可是你說了算!她算個什麼東西?”

此話一出,滿屋子的丫鬟們都有些坐不住了,七嘴八舌地擁護起自己人來。

圓臉丫鬟叉著腰,得意地抬起下巴,惡毒的目光直往謝錦詞臉上剜。

疏桐沒有說話,也不阻止周圍的細碎言語,儼然一副中立姿態。

謝錦詞本就沒指望她能幫自己,理了理頭緒,不疾不徐地抬高聲音,壓過眾人一籌:

“我並非落井下石之人,此事按照府上的規矩來辦即可。背地裡辱罵主子,輕則罰俸鞭笞,重則逐出府門。這位姐姐方才提及我家公子時,言辭激烈,輕視意味極高,理應罰俸半年,鞭笞六十,以作懲戒!”

有理有據的一番話,卻宛如平地驚雷,惹得議論聲紛紛四起。

眾人看向謝錦詞的目光,無一不帶著幾分不屑,似在嘲笑她不知天高地厚。

圓臉丫鬟更是氣得笑出了聲,鄙夷地將她上下打量,“罰俸半年?鞭笞六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年紀不大,膽子倒是不小,滿嘴胡言亂語,我看要先替你掌掌嘴才是!”

她說著,作勢要捲袖子,大步朝著謝錦詞而去。

小小的姑娘,神色堅毅,沒有絲毫懼色。

清澈眸光染上幾分寒涼,她不卑不亢道:

“姐姐可以打我,但責罰仍是要受。一會兒我去前廳尋公子,定會一五一十地將事情告知於他,老夫人聽不聽得見,我無法保證,但公子向來對我疼愛有加,他若看到我臉上的巴掌印,再一聽說姐姐辱罵他並未受罰,會不會同老夫人說道一番,我可就不知道了。”

圓臉丫鬟頓時倒吸一口氣,硬生生地把高舉的手臂壓下去,心虛道:“你,你敢告狀?就不怕我撕爛你的嘴嗎?!”

見威脅起了作用,謝錦詞抿唇一笑,脆聲道:“並非告狀,就算我不說,公子見我捱了打,又怎會心不知肚不明?若我不主動將事情說個明白,恐怕他猜忌的,便是在座的所有人了。”

她鬆開深陷掌心的五指,強裝淡定地拂了拂衣袖。

不久前剛被討論過的價格不菲的細棉襖裙,落在疏桐眼裡,漾開一圈圈漣漪。

謝錦詞在賭。

賭江老太太對小輩的寵愛,賭圓臉丫鬟和疏桐對江老太太的忌憚。

周遭難得安靜下來,眾人斂聲屏氣,皆把目光投向疏桐——此地唯一有資格裁決此事的人。

圓臉丫鬟古怪地看了眼謝錦詞,激動道:“你這是何意?難不成在座的所有人都要受你牽連嗎?哼,大不了今日我不打你,沒了證據,看你如何向四公子告狀!還敢搬出老夫人壓我,真是好笑……”

“住口!”

一聲輕喝,將她未說完的話截斷於腹,疏桐深深地看了眼站得筆直的小姑娘,對圓臉丫鬟道:“去領罰吧,按她說的來。”

“可是姐姐……”

“還需我說第二遍?”

圓臉丫鬟哭喪著臉跑掉了,眾丫鬟看謝錦詞的眼神變了又變,似考究,似打量,更多的卻是一種畏懼。

她們誰也沒有料到,這場孰低孰高,原本結果顯而易見的較量,最後竟是這個小姑娘大獲全勝。

連疏桐都偏頗了她,她們該站哪邊,答案不言而喻。

謝錦詞猛鬆一口氣,重新坐回到凳子上,以此掩飾發軟的雙腿。

這次,她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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