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你是不是又拿我的手下開玩笑了！”黃鐘大呂一樣的聲音從正殿傳來，火淵城的主人慢慢走出殿門。

“呦老鬼，你收手下還是那麼沒眼光啊！”

“要麼滾回去涼快，要麼滾進來說事！”

鬼鍛身材矮壯面板黝黑，乍一看就是某些奇幻作品裡的矮人形象。奇特的是他穿著道士的道袍，頭上還正兒八經地戴了頂莊子巾。要不是手上拿著一把鐵錘而不是拂塵，活生生就是隱居修行的有道之士。

“老大，這個鬼……”

“噤聲！老鬼最討厭別人叫他作鬼了！”

“嘰嘰歪歪個啥？還不滾進來喝茶！”

鬼鍛氣大聲粗，待客卻頗為周到。炒花生、蓮子糕、爆米花，邊上還有一小壺熱茶。

“破地方沒什麼好招待的，有啥吃啥！”

葉千絲看著滿桌亂七八糟的東西，很明顯不是臨時準備而是主人家平常消遣就吃的這些東西。

“鬼鍛殿下，您是一個人嗎？”

“這孩子怎麼說話滴？陳理你就這樣教小輩？”鬼鍛有點生氣，一巴掌把熟鐵做的桌子震得嗡嗡直響。

“老鬼你嚇唬誰呢？你自己說說自己還像只鬼嗎？”陳理也不虛，腰板一直頂了回去。

“哼！上樑不正下樑歪！”

小黑球跳上桌子，走到鬼鍛面前鞠了一躬。

“殿下，我不是有意冒犯您的！請您恕罪！你們兩位不要吵起來！”

“放心他砍不死我，要不然我哪裡還敢進這門口。”

“你好意思說！”鬼鍛一甩袖子，小黑球被一股柔和勁力帶著送回到陳理懷裡：“這孩子比你有良心多了！老道最近在打造一柄前所未有的兵器，等兵器出世我再去找你試試到底是你的頭鐵還是老道的刃利！”

“別啊，大大大整天抱怨天羅地網這裡破那裡爛，變著法從我這裡摳錢搞維修，你帶把傢伙過來還修個屁啊！”陳理摸摸小黑球的頭，說：“說起兵器，老鬼有沒有聽說過帶有意識的刀或者長得像刀的鬼怪？”

“魂武？自己有意識的兵器老道以前見得多了，稍微有點名氣的仙人幾乎人手一把，你說的刀是什麼樣子的？”說到兵器，鬼鍛的表情就嚴肅多了。“從老道手裡流出去的魂武也有十來把，不過刀的數量只有兩把，都是鬼王求來當佩刀的，按理說你應該見不到才對。”

“長長的尖尖的，一邊很鋒利……”

“你找把不是這樣的刀給我看看？”

“彆著急啊老鬼。長啥樣的其實我也沒見過，還端在鞘裡沒出來呢！”

“老道這就去開啟兵器庫跟你拼了！”

“哎呀，你不是鍛造大師嗎？判斷一把武器還要看過它什麼樣子？你看我光說話很多人就知道我到了啊！”

“那是因為聽見你說話就想揍你了！”

“好了閒話少說，刀我是沒見過，但是那把刀隔著刀鞘都一股爛臭的殺氣，好像還會影響持刀人讓她變得越來越嗜殺，最後變成工具人什麼的。總之就是一直砍一直爽那種不受控制的刀，你有沒有印象？”

“兵器反制主人，這種邪門歪道打造的兵器老道連看都不會看一眼！”鬼鍛震聲道：“要是這柄刀出現在老道當面，老道立馬就給它熔了！”

“好好好鬼鍛殿下高義，那你有沒有聽說過類似的刀啊？”陳理舉起手擋住鬼鍛噴過來的口水問道。

“人持刀可為殺，可為御，可為造，無論何種目的刀都只是人身體一部分的延伸。赤手不能殺敵，刀為之殺；空拳不能禦敵，刀為之御；十指不能伐樹，刀為之伐。天不造器而人成之，此為人間正途！”

“老鬼啊，你是一隻老鬼啊！”

鬼鍛噎住，瞪了一眼陳理才繼續說道：“像你說的那種邪刀，以人為器吞噬人心，分明是別有用心打造出來的禍亂之物！別的地方不敢說，陰界有誰敢鍛造此物老道第一個不放過他！”

“你的意思是……人類用刀延展功能就是進步，刀把人類當作交通工具就是反動囉？”

“你懂個屁！總而言之，陰界絕對不可能誕生這種邪物！至少在老道知道的鍛造大師裡也沒有研究這種歪門邪道的！”

“看來真是人間特產啊！”陳理意義不明地“呵”了一聲，似乎對老鬼的結論並不意外：“那麼，有什麼辦法解救沒有？”

“那就要看持刀人受到的影響有多深了！”鬼鍛皺起稀疏的眉頭，“剛剛拿到邪刀只是偶爾被殺意影響的話還好辦，只要從此不碰邪刀輔以清心寧神的丹藥就可以盡除後患。”

“呃，快要失控那種還有得救沒？”

“沒救了，等死吧！”

“鬼大師救命！”

鬼鍛滿意地看著陳理五體投地行了個大禮，這才慢悠悠地說：“要說救命的辦法也不是沒有，必要的藥材也不難拿，就在你身上！”

“說好了，我賣藝不賣身的！”

“呸！你才幾十年的童子身算個屁！老道撒泡尿就是藥你信不信？”鬼鍛一臉不屑地啐了陳理一口，以長輩的口氣說：“老道這裡有壇千年年份的金汁，你要是熱昏了頭可以試試？”

“哎？我還以為猴大說的是真的呢！”

“此物既白且濁，似膠有水，遇風則化……”

“你還說不是！好你個老鬼，敢覬覦我辛辛苦苦保留了幾十年的寶貝！”

“我說的是鼻涕！”鬼鍛一巴掌打在陳理頭上，恨聲道：“你個憨貨，科技革命都過去兩百多年了，你還信童陽元陰那套？”

“這個……祖宗流傳的文化還是將就要信一信的！”陳理賠笑道：“鬼大師，鼻涕是什麼說法？那玩意不是沒用的膿嘛！”

“彼之毒藥我之蜜糖，所以說你見識短。”鬼鍛用鼻子對著陳理，冷笑道：“鯨魚生涎香，蚌殼產珍珠，這些哪個不是本體的病灶膿包之流，到了人類手上就變得千金難求。你的鼻涕同樣也是這個道理。”

“但是，我從來不感冒的啊！”陳理為難地說。

“這是你的問題，別來問我！”鬼鍛揮手說道：“一藥匙的鼻涕加龍涎草犀牛淚，入湯直接服用。龍涎草犀牛淚老道這裡有，拿走就滾吧，老道沒空跟你扯淡！”

“等等！我還有一事相求！”

陳理離開的時候帶著一個長條盒子，是用吊籃一級級升上去的。本來鬼鍛打算叫長翼原路送陳理回去，陳理偏偏嘴賤說了一句“以前的幫手毛手毛腳，現在的師傅毛手毛腳，沒碰過女人就不算”被鬼鍛轟了出來，連回程機票都沒收了。

沒辦法，陳理和小黑球只好坐吊籃一層接一層慢慢升，正好有時間可以看看火淵城的現狀。

火淵城圍繞著一個天然地火坑洞建造。這說是坑洞，無論你由上往下看還是由下往上看都不會有狹隘的感覺。洞底是一片熾熱的岩漿湖，湧動的岩漿在湖面冷卻後有機率結出優良的鐵礦石，這時候就會有居民划著特製的防火船爭分奪秒地把鐵礦石採集回去。

從最底層算起，火淵城大概能分成三個城區，採集區、冶煉區和鍛造區。因為火淵城不產煤，鍛造需要的大量原料都必須由外面採購，在地面上還有部分供外人居住和交易的場所。但是大部分的建築都是直接在坑洞巖壁上開鑿而成，日積月累千年經營才有今天的盛況。

小黑球端坐在陳理頭上，放眼望去一片爐火升騰，整個火淵城迴盪著打鐵的敲擊聲。

“這裡是整個陰界出產武器最好的地方，靈感王也經常光顧這裡。鬼鍛不喜歡爭霸只喜歡打鐵，誰的訂單都接但是誰的訂單都不全接，外面的鬼王想獨霸火淵城就要面臨其它鬼王的干涉，加上老鬼手上還有點斤兩，這些年火淵城算是最安全的了！”陳理看著似是而非的高爐轉爐，嘿嘿笑道：“老鬼是從人間回來的鬼怪，對人間的訊息一向重視，它跟靈感王倒是有點話題。可惜水土不服啊哈哈哈！想搞科技？問過大鬼的拳頭沒有？”

沒錯，人間的科技在陰界是不適用的。形式上的模仿當然可以，不過最便宜的勞動力陰鬼是沒有智慧的根本驅使不了。那些大鬼不是飛天就是遁地各有神通，玩好自家本事比什麼都強。除了極少數像老鬼靈感王這種跟人間牽扯很深的鬼怪一般鬼物根本看不上人間的科技。

“這個流水線作業還有點意思，不過老鬼哪裡來這麼多大鬼幫它幹活，看樣子還挺自覺的？”陳理丟一片口香糖進嘴裡，邊嚼邊說：“活見鬼了，老鬼想當資本家？不對，土皇帝不比資本家舒服多了，哪有自個打倒自個的說法！”

出城的吊籃一路不停，看似走得慢其實也就十分鐘的路程。回到地面陳理才發現一個重要的問題沒解決。

“老大，接下來去哪？”

“還能去哪，回家啊！”

“那怎麼回去呢？”

“……你四處看看有沒有睡著的野龍大鳥之類的，我再施展一次推背按摩之術。”<!--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