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重點!”小皇帝一擺手,“你沒發現西門吹雪之所以會和葉孤城約戰,都是因為你不給他名……好吧,不用名分,都是你不和他成親的鍋?”
韓玄衣:“……”真不愧是重生了無數次的人類,腦補能力完爆其他人。
“所以啊,你既然和西門吹雪兩情相悅,那就成婚嘛!成個婚而已,就算男人不能做王妃,但西門吹雪可以做秦王夫啊!”小皇帝豪情萬丈,“來,朕這就為你們下旨賜婚!”
韓玄衣心中一動,若真能如此,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也未必不能得到一個圓滿的結局。
只可惜……他們之間本就沒有未來。
韓玄衣輕嘆一聲:“若是陛下有心,那便……等到明日吧。”
雖然他清楚的知道,西門吹雪經此一戰後,會踩著葉孤城的屍體,走上無情劍道的巔峰,即便此前再如何的與他心意相通,此後……都將不復歸來。
但……人總歸是要抱著一絲絲渺茫的奢望的。
韓玄衣是人。
無論他之前或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可此刻他仍舊是人。
八月十五,夜。
圓月凌空,繁星漫天,夜色如水。
太和殿上,兩道白色身影持劍對立。
偏殿之中,韓玄衣靜靜的坐在窗前,透過大開的窗子,遙遙的望著其中一道白色身影。
他自然認得出西門吹雪。
哪怕隔了這麼遠的距離,哪怕無法看清太和殿上人影的面容,他也認得出哪一個才是西門吹雪。
南王買通了大內總管王安,利用葉孤城與西門吹雪決戰之機,妄圖趁機李代桃僵、逼宮篡位。
葉孤城參與了謀反,他和西門吹雪的決戰只是一個幌子。
韓玄衣是知道的,小皇帝也是知道的。
平日裡生活太沒趣,這會兒有了樂子,小皇帝自然是要陪著他們演一演的,過過戲癮也好。
小皇帝喜歡的戲,韓玄衣並不感興趣,他甚至在假葉孤城暴露身份致使陸小鳳、西門吹雪等人一起前往皇帝所在的南書房時,也沒有動彈分毫。
韓玄衣凝視著如匹練般的銀白月光,輕聲一嘆。
良久,兩道白色的身影才再次歸來,先後落在太和殿上。
紫禁之巔,巔峰之戰。
“後悔嗎?”姬素雪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這位女裝大佬竟是悄無聲息的潛入了偏殿中來!
韓玄衣並未回頭,目光望向太和殿脊上的西門吹雪,反問道:“你呢?”
姬素雪沒有回答。
太和殿上,劍客與劍客之間的劍道之爭。
過程並不重要,天道只在意結果。
當西門吹雪的劍刺入葉孤城胸膛的那一剎那,一切便已塵埃落定。
“叛賊葉孤城伏誅!”禁軍統領走上前去,“還請西門莊主將葉孤城的屍體交給我。”
西門吹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發一語,徑直抱起葉孤城離開。
禁軍統領被那絲毫不帶人類情緒的目光凍住,一時之間竟是動彈不得!
西門吹雪向著宮門走去,所過之處,無人敢攔!
“唉……”韓玄衣心裡一沉,又不得不從偏殿之中走出,迎著西門吹雪而去。
“時間要到了。”姬素雪的聲音再度響起,飄忽無常,又猶如天道恆定,無可更改。
韓玄衣已經擋在了白衣劍客的面前。
西門吹雪看向他,目光凜冽如冰,亙古不化。
韓玄衣面容平靜的回望著對方,眼中隱藏著的希冀一點一點的褪去。
這樣也好,原本……他就不應該抱有僥倖心理。
這麼想著,他又忽而笑了。
西門吹雪從他的身旁路過。
韓玄衣輕聲喚道:“吹雪。”
西門吹雪腳下一頓,復又繼續向前走去。
韓玄衣沒有跟上去,他雙眸微斂,靜立於柔和的月光之下,不知在思考些什麼。
“姬素雪,你說,如果天道永遠無法補全,是不是萬物皆可自由發展?”
韓玄衣輕笑出聲,“即便我真是由天道而生,也不代表我的人生就要依照天道所定!”
姬素雪目光一凝:“你……沒有忘記?”
“不,我確實忘了。”韓玄衣道,“可失去了記憶,不等同於失去了智商。”
“姬素雪,我能猜到一次,就能猜到第二次。”他臉上的微笑慢慢變成了譏笑,“你消抹去了我的記憶,我便可以拋棄那些枷鎖,走上我自己所選擇的路。”
“況且……你又怎知,天道給出的就是唯一的路?”
他只知道,他喜歡西門吹雪。
壓抑了這麼久的心境頓時為之一鬆,韓玄衣隨意一個動作,周身空間瞬生數道黑色縫隙,仿若將整個空間割成無數份一般!
姬素雪瞳孔一縮。
——破碎虛空!
“我自天道而生,由無情之始,融有情之路,縱使沉淪卻仍不願踏出紅塵苦海,也終究捨不得西門吹雪。”
“你同樣為天道所化,卻始終無情,更不懂情,所作所為皆為天道。”
“如今我道已成,破碎虛空。”
“而你——”韓玄衣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睛,“難道就甘心重新與之相合?”
姬素雪卻疑惑道:“何謂甘心?何謂不甘心?”
韓玄衣沒有回答,他臉上的笑容變淡,此時此刻,竟連嘲諷都索然無味。
“我走了,你……好自為之。”
合芳齋。
韓玄衣走進這家糕餅鋪,走到後院之中。
那白衣劍客正在等著他。
“吹雪,我來了。”
西門吹雪看著他。
韓玄衣輕柔的吻上那雙寒冰不化的眼睛,又順著鼻子終於吻到了唇上。
四唇相接,便更勝金風玉露了。
“從今而後,便只有我們兩人。”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他們兩人之間,也確實只有彼此。
一月過後,陸小鳳尋上了秦王|府。
“姬仙子不見了。”這隻小鳳凰愁眉不展,“我……很想見他。”
韓玄衣只是道:“我會遣人幫你去尋找。”
“多謝。”陸小鳳不會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他自己仍舊在尋找。
直到有一天,陸小鳳不再尋找姬素雪。
帝踏峰消失了,慈航靜齋也消失了,那麼居於帝踏峰上的慈航靜齋齋主自然也再沒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又一月。
小皇帝多出來的那麼多次輪迴記憶消失了,最後一個漏洞也隨之消失。
從此之後,再也不必擔心天地會突然重啟。
天道似是補全,卻又彷彿缺失一絲,倒是比之前更加的……給予眾生以不同的生路。
韓玄衣的記憶漸漸恢復,他有時會倒一杯酒,不喝,只是輕輕的將它灑在天地萬物之上,然後重複一句陸小鳳當初的話:“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