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鴉雀無聲。弟子們看到墨夙臉上表情不悅,這才反應過來,齊齊拱手道:“師叔恕罪。”
墨夙晾了眾人一會兒,才繼續開口。
“此事,刑堂原本想要徹查,但最終卻只罰了你去思過洞思過。琉璃,你可知為何?”
霜琉璃原本緊張無比,此時聽墨夙這般一說,心中忽然生出一絲期望,看著墨夙的眼神也變得不同了。
“師叔!你……你是說……”
木清晚就算閉著眼睛,都能猜出墨夙接下來會怎麼說。
無非就是,你是我蒼玄山弟子中的翹楚,師叔對你信任有加,自然不會懷疑你云云。
這種先打一棍再給顆棗的做法,上一世木清晚不知見燕王用了多少次。
也不知為何,那些平日裡心思比狐狸還精明的女人,聽了這樣的話,卻每一個都感激涕零,好像自己得到了多大的恩賜。
霜琉璃現在看墨夙的眼神,和當初宋湘楚看燕王幾乎一模一樣。
木清晚最厭惡的,就是這種眼神。
心裡的那一點歡喜悄悄消散,她將自己的手從墨夙手中抽回來,等著他唱完這齣戲。
墨夙察覺到手上異動,掃了一眼木清晚,眉梢微挑。
“琉璃,是你師叔母於心不忍,說你斷然不是故意而為之,求我去刑堂替你說情。我思量後,才定下這思過洞的刑罰,期望能小懲大誡。”
木清晚聞言一個踉蹌,差點站不穩。
任她怎麼聰慧過人,也想不到墨夙竟然會這麼說!
這唱的是哪一齣?
“你今日所為,非但不合門規,還恩將仇報。琉璃,你自己說,你可對得起你師叔母對你的一番信任?”
霜琉璃臉上的表情比木清晚要精彩一百倍,木清晚甚至能看到她的嘴角微微抽動。
“琉璃……”
她咬著牙支吾了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墨夙便道:“這樣吧,你給你師叔母磕頭賠個不是,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這下,連木清晚都不敢置信了。
本以為,妖女忻嬈用盡手段才做了仙尊墨夙的道侶,一定讓他萬分厭惡。沒想到,他竟然會為了維護忻嬈做到這個份上。
難不成,仙尊墨夙其實是喜歡忻嬈的?
木清晚思量間,霜琉璃內心鬥爭半晌,終於朝她磕了一個頭,說了一聲強裝情願的抱歉。
墨夙這才點頭,目光掃向其餘弟子,又說道:“你們且聽好了。長幼有序,輩份有別。你們若喚我一聲師叔,那麼就該喚她一聲師叔母。妖女這兩個字,以後我不想聽見,明白了麼?”
餘下弟子心中皆是一凜。其中幾個想起方才自己當著墨夙的面,稱忻嬈為妖女,頓時冷汗直冒。
這場喧鬧,被墨夙溫和卻利落的手段了結。經過這麼一次警告,蒼玄山的弟子們明白了自家師叔對妖女忻嬈的態度,想必以後“妖女”這兩個字,木清晚會很少聽見了。
這位仙尊,看似溫潤出塵,實際上手段卻不比燕王差多少。
只不過燕王使手段,為的是權勢。而墨夙已經名震天離,他為的又是什麼呢……
木清晚看著墨夙,一時有些出神。
墨夙重新牽住她的手,嘴角揚起一絲弧度。
“娘子,為夫有這般好看麼?你都看呆了。”
木清晚:“……”她錯了,墨夙跟燕王一點兒也不一樣!
“對了娘子,方才我替你出氣,你可覺得痛快?”
木清晚:“……”怎麼說呢?其實還是有一點痛快的……
墨夙用手指梳了梳她的髮梢,眼裡帶了溫潤的光亮。
“娘子放心,從今往後,有我護著你,你不必費一點兒思量,只管安安心心,做我墨夙的道侶,好麼?”
木清晚聞言,心中卻閃過一絲異樣,試探道:“夫君,你對忻嬈,是否有情?”
墨夙的眼眸驀然一深,裡面是木清晚有些看不懂的情緒。
“娘子,從見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你了呢。你還記得那時的情形麼?”
木清晚聞言一愣,差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做什麼好端端的問出這麼一句話?現在好了,她哪裡能知道墨夙和忻嬈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樣的情形?
作繭自縛,說的不正是她麼!
木清晚思緒飛轉,想找出一個遮掩的藉口,臉上不由自主帶了一絲慌亂。
墨夙卻輕笑了一聲。
“娘子,不必費心想了。我見你的時候,你卻未曾見到我呢。”
木清晚:“!”
她這是……又被耍了?
眸子瞪過去,木清晚真想狠狠踩他幾腳!
墨夙卻笑得愈發俊雅。
“娘子,你從前可從來不會這般對我發火呢。”
木清晚頓時又開始心虛:“……是嗎?我怎麼不記得。”
“不過你發火的樣子,很是有趣,為夫很喜歡。”
木清晚乾笑:“夫君喜歡就好。”
心裡卻暗暗發誓,往後再也不能隨意被自家的仙尊夫君給牽著走了,實在太危險。
“娘子,你被那窮奇鬧了一場,是否受了驚嚇?我看這蒼玄山,你大約也生疏了不少。這樣吧,今日我正好無事,帶你熟悉熟悉,如何?”
墨夙依舊不疾不徐地替她打理著一頭青絲,木清晚的心跳卻猛然加速。
他這麼說,不正好給了她一個名正言順的藉口,不用小心維護“妖女”的形象了麼?
到底,他是真的認為她被驚嚇過了頭,還是他根本就明白她的身份!
木清晚心中驚疑不定,墨夙卻已攬上她的腰。
“娘子,抱緊了。”
還未等木清晚回過神,墨夙已經掐起法訣。木清晚只覺得渾身一輕,整個人就這麼飛到了半空中。
!!!
望著地上飛快變小的屋舍,感受著臉上微寒的風,木清晚雙眼瞪大了一瞬後,死死地將自己埋到墨夙胸口。
她!懼!高!
“呵呵……”
男子的笑聲夾在風聲裡,透進木清晚耳中。
“娘子,別怕,睜眼看看,蒼玄山的風景很美呢。”
“我……改日吧……今日我……不大舒服……”
木清晚依舊死死抱著墨夙,雙手微顫,腹中都開始隱約作痛。
她一個官家小姐燕王妃,成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別說飛到天上,就是出遠門都未曾有過。今天毫無準備地被這麼抱到了半空中,嚇得幾乎魂兒都掉了。
墨夙察覺到她纏在腰上手臂的顫抖,眼底湧起一絲疼惜,伸手揉她發頂:“是我不對,忘了你不習慣。寬心,我不會讓你摔下去的,嗯?”
也不知是不是墨夙的安撫起了作用,還是他仙尊的身份叫人多了份信任,片刻後,木清晚怕得不再那麼厲害,試著悄悄掀開一點點眼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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