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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戀鳥啾啾盼君來(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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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身披大裘,身材頎長,行走如風,神色謹慎。

正是執紼先前想要找的易家少家主易風澤。

執紼抬眼望望天,沒錯是大白天。

大白天的,這位少家主跑來先祖墓地做什麼?

要弄清楚也簡單,跟著他走就好了。

執紼不遠不近地墜在易風澤後面,眼見著他一步一步,往林子深處摸索過去。

林子深處……

執紼腦中靈光一現,來不及深思便乍然消失。

……算了。

還是先跟著好了。

易風澤腳程不慢,加上不是第一次進來這裡,所以找路很順利,不消一個小時就抵達目的地。

如果執紼沒猜錯,這裡應該就是這片樹林的中心位置。

一棵明顯比其他樹要打上許多的老樹屹然挺立。

樹是有年頭的樹,上頂天下立地,盤根錯節,枝繁葉茂,執紼縱身一躍,旋身坐上一根較為粗壯的樹枝。

正下方就是易風澤所在之處。

“承先祖遺訓,子易風澤,來此求解。”

男人雙手結出一個框形手印,咬破舌尖吐出一滴鮮豔細小的血珠。

血珠離體便似有靈,穿過男人指間緩緩飛向古樹。

眨眼功夫,沒入樹幹不見影。

執紼若有所思,拍拍樹幹:“誒,你是哪一代祖先啊,不會是易氏創族那個吧?”

說到這裡,執紼突然想起,她尚活著時,身處易家三個月,從未曾聽說過易家有樹葬這個習俗。

之前沒想到,一是記憶不知何故存在感降低了,二是執紼自己下意識認為這不重要。

畢竟誰沒事會同朋友說自己家裡的喪葬儀式吶?

現在想想,在易家,易姜姝將她奉為上賓,曾時不時抽空與她一起在易家宅院四處走動,那時並沒有碰見過類似的樹林。

或者說,那時的易家,根本就沒有樹。

一棵都沒有。

樹葬這個家族風俗,應當是後世某一代定下的。

這麼說來,這棵樹也算是她的小輩了。

執紼正這麼想著呢,古樹樹幹開始泛起青色的光暈。

來不及想出這熟悉的光暈究竟來自何處,一個熟悉的聲音自她耳畔響起。

“來者,何人?”

這是……

“小輩易家第九百一十九代家主之子,易風澤。”

樹下的易風澤收起手勢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古禮,面露激動之色。

他雖然不是第一次進入這片樹林,卻是第一次以召喚術喚醒先祖英靈。

心中本沒有多少底氣,未料一次就成功了,到底年輕,心中便沒沉住氣,開心得不行。

“所為何事?”

那聲音清冷,自帶一股飄渺清淺的仙氣,話中自然而然不帶多少情緒,彷彿是個高高在上且無情無慾的神仙在說話。

初初聽過去,分辨不清男女,不過也是,神仙哪來的男女之分呢。

這個聲音,執紼再熟悉不過,前不久剛在記憶中聽到過。

那是她的摯友,易姜姝的聲音。

可易姜姝怎麼會是樹葬的?

這不可能吧?

明明她是……

執紼摁住太陽穴,不對,她根本沒有見到易姜姝的屍身,更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葬的。

……不,不應該是這樣。

以她的性子,她必然會去看看摯友之墓,絕不可能什麼都沒看見就離開。

“阿姝,阿姝——”

“易姜姝——”

記憶裡只有她自己不知為何而起的呼喚,悲慟至極。

我……

我那時到底看見了什麼?

坐在樹枝上的鬼擰緊著眉,滿臉煩躁,素來瞧不出多少情緒的眼眸中,一瞬間似乎溢位很多很多紛雜情緒。

如同一片空白的領域,眨眼工夫被潑灑上五顏六色的顏料。

亂成一團,不見分明。

樹下的男人正色恭敬道:“回稟先祖,小輩患裂魂之症,家父曾在小輩幼時予以封魂處理,未料封印鬆動,另一半魂靈難以壓制。”

“小輩曾聞先祖同患此症,故來求教。”

“求教……”

易姜姝的聲音又淡漠幾分:“莫非你不知,我英年早逝?”

“小輩知道,可……難不成……!!”

易風澤想到什麼,神色劇變。

“解決之法的確有,卻食你生機,奪你壽數,如此,你還要求教嗎?”

易風澤艱難道:“不知使用此法,於壽數何礙?”

“使用此法,至多隻能活十五載。”

十五載?

執紼難免又想起曾經,若易姜姝活滿那十五年,也就是說她在與自己相遇之前就用了這個方法,治療裂魂之症。

“不治,雙魂一體,活到老死不成問題,治了,便只有十五載光陰。後生,你的選擇是什麼?”

十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足夠一個牙牙學語的孩童長成風采照人的少年。

而對兩情相悅,許一個長相廝守的一對夫妻而言,不過彈指一揮間。

對易風澤而言,陪伴著摯愛的妻子,大概更為重要些。

所以他沉吟許久,拱手道:“小輩知曉了,謝先祖指點。”

“你的選擇?”

“我……我還是希望自己活得長久些,好陪伴夫人一生一世。”

若是我早早走了,孩子才十五歲,哪裡有能力護住夫人?

決計不成。

“如此,你便去罷。”

話說完,古樹上流竄的青芒緩緩暗淡,風拂樹葉發出“沙沙”聲響,似是在送客。

易風澤又是恭敬一行禮:“恭送先祖。”

望著男人沒入林間的背影,執紼猶豫一瞬,還是跟了上去。

說到底現在她正在孟青葶記憶鑄造的幻境裡,一切以客戶需求為先。

至於她自己的這些謎團……

總還有時間去弄明白。

……咳咳,再者即使她留在那裡,也沒辦法與古樹交流。

能摸到是一回事,她不是真實存在在這個場景裡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執紼雙手一撐,身子便如同輕鴻一般向著易風澤離開的方向滑了過去,依舊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跟著。

因為心中想著事,又是背對著的,所以執紼沒有發現在她離開之後,原本已經恢復如常的古樹,那古樸稚拙的樹幹上,淺淺漫過一層青光。

青光交織,宛若有一雙無形的手將它們靈巧地編織在一起,編織出一個人的形狀。

身著青衣的女子身影淡淡浮現,看向執紼的背影,淡漠清冷的眼眸中,輕輕地,散開一點斑駁笑意。

阿芙,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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