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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出北冥 057:步揚明之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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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城。

天空下著細雪,步揚明可以感覺到臉上飄落的雪花,一碰面板便即融化,像一陣輕柔的雨。

他鼻直地騎在馬上,看見鐵閘門被絞盤向上拉起。他雖竭力想保持鎮定,心臟卻一直在胸口狂跳個不停。

“準備好了麼?”步揚飛問。

步揚明點點頭,試著裝出無所謂的樣子。雖然自墜樹以來,他便無緣與行走,如今,他決定像個騎士一樣昂首騎馬出去。

“那我們出發嘍。”步揚飛一夾馬肚,騎著他那匹棗紅色的彪悍大馬穿過閘門。

“前進。”步揚明向自己的坐騎耳語。他輕觸它的脖子,淺黃色的小母馬便邁步向前。

步揚明為它取名“落葉”。它如今兩歲半,養馬師傅說它聰明的不像馬。他們已對它進行過特別訓練,讓它對韁繩、聲音和碰觸有反應。但到目前為止,步揚明只是騎它繞行過廣場。

起初養馬師傅會牽著它,步揚明則被綁在它背上那個超大笨拙的馬鞍上,馬鞍的圖紙來自流放處,是哥哥步揚影託信使送來,據說設計者是青丘家族的青丘有病。

最近兩個星期,步揚明已能獨自駕馭,騎著它來回慢跑,每繞一圈,膽子就更大。

他跟著步揚飛穿過門樓,越過吊橋,走出外城牆。哥哥的狼北風和他的狼明天跑在他們身畔,嗅著風中的氣息。在他們後面的是四個穿著鎖子甲、帶著頭盔的衛士。蘇北河老師騎著騾子殿後。

步揚明本來希望就他和哥哥一起出去,但蘇北河老師不答應。母親尚未歸來,沒人能獨自承擔起步揚明負傷或落馬的責任。

北冥城外便是市集廣場,只是如今木頭搭建的攤位已全部荒廢。他們便行徑鎮裡的泥濘街道,穿過排列整齊、用木頭和粗石建城的小屋。

眼下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房屋有人煙,幾縷細細的炊煙從煙囪裡升起。

但隨著天氣越趨寒冷,其餘的房屋也會漸漸住滿。

等到降雪季節來臨,冰風從北吹來,農民們便會離開他們凍結的田地和遙遠的村舍,打包鋪蓋捲來到鎮內居住,然後這裡的市鎮便會熱鬧起來。

父親曾說那一天不會太遠,因為雪夜將至。

他們騎馬經過時,有幾個村民不安地看著雪狼,還有一個人丟下抱著的木材,害怕的慌忙躲開,不過大多數村民早已習慣了這種場景。看到兩個孩子,他們單膝跪倒,而步揚明也頗有領主風範地對他們一一頷首致敬。

因為雙腿毫無知覺,無法靠腿夾緊馬肚,他便隨著馬的前行左右晃動。但大馬鞍厚實高聳的及腰靠背,卻如搖籃一般舒服地摟著他,而綁住大腿和胸部的皮帶也讓他幾無可能墜馬。

經過一段時間,他漸漸習慣了左右搖擺,焦慮褪去,一抹微笑浮上他的臉龐。

步揚明靠過來。“弟弟,你騎得很好。”

“我想再騎快點。”步揚明回答。

步揚飛微笑,“沒問題。”說完他策馬開跑,雙狼跟在他後面衝了過去。

步揚明用力一扯韁繩,落葉加快步伐。

落雪迎面撲來,披風飄舞有如波浪。步揚飛遙遙領先,時不時回頭張望,確定弟弟和其他人跟上了。步揚明再度扯韁,小馬如滑絲般流暢地邁步疾奔,兩人的距離逐漸拉近。

“我能騎馬了!”步揚明嘻嘻笑著大叫,這種感覺好像在飛。

“我很想和你比賽,可我怕輸給你。”步揚飛口氣雖輕快,帶著戲謔的味道,但在哥哥的笑容背後,步揚明看的出他有心事。

“我不想和你比賽。”步揚明四處張望,尋找雪狼的蹤影。但兩隻狼都消失在叢林裡。“昨晚你聽見明天嚎叫了麼?”

“北風也是焦躁不安。”步揚飛說。今日來的操勞使步揚飛的都忘了修剪頭髮,有些凌亂,讓他看起來比十六歲的實際年齡更成熟。“有時候我覺得它們能感覺到很多事,”步揚飛嘆了口氣,“可你還太小,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我已經九歲了!”步揚明說,“九歲和十六歲不差多少,而且我是你之後,北冥城的繼承人。”

“是啊。”步揚飛語氣哀傷,甚至有些害怕,“弟弟,有件事我必須跟你講清楚,昨晚來了雪絨子,而且是兩隻,分別從尚在東境的母親和皇城的父親,蘇北河師傅半夜把我叫醒。”

步揚明突然感到一陣驚恐。母親的信中並沒說何時回來,直說青丘有病現在是她的犯人,其實步揚明還是挺喜歡這個瘸子,但不知母親為何認定他是兇手。父親送來的信只有四個字:雪夜將至。

步揚明仰頭面對飄雪,步揚家族古老傳統的諺語裡說:只有在雪裡,我們才是安全的。而父親在光明城,母親在金烏城,那裡均無雪。

“你打算怎麼辦?”步揚明問。

“我或許應該立刻召集封臣。”步揚飛說。

“唯有領主才能召集封臣。”步揚明說,雪持續飄落在他們周圍。

“你說的沒錯,我還沒資格召集封臣,如今北境的安危繫於我手,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步揚明身體顫抖,不知是否因為冰雪。“母親大人如果在就好了,”他可憐兮兮地說。他回頭找師傅蘇北河,師傅的騾子在遠處依稀可見,此刻正努力爬上緩丘。“蘇師傅對召集諸侯怎麼看?”

“他希望我們不要輕舉妄動,等候父親的訊息。”步揚飛說。

步揚明外出騎馬的喜悅,此刻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像臉上的雪花一般消失殆盡。若是以前,聽到哥哥要召集封臣,率軍出征,他會興奮的要死,然而現在他感覺到的只有恐懼。“我們可以回去了麼?”他問,“我覺得好冷。”

步揚飛環顧四周。“得先把狼找到,弟弟,你再忍耐一會。”

他們並肩前行,進入森林。

置身森林的感覺真後。步揚明輕握馬韁繩,讓落葉緩步慢行,一邊四處觀望。

他很熟悉這片樹林,然而長期坐困北冥城後,如今卻有初次造訪的興味。

樹林的氣息充溢他的鼻孔,新鮮松針的明銳香氣、溼潤腐葉的泥土芬芳,還有模糊的動物麝香,以及遠處炊煙的味道。

這時,只聽樹林裡傳來一聲長嚎,音調漸高,哀嘆久長,仿如穿梭林間的一陣冷風。

步揚明抬頭聆聽。“那是明天。”他說。話音剛落,第二陣嚎叫加入進來。

“它們殺死獵物了,我最好把它們帶回來,你稍等片刻。”

“我想跟你一塊去。”步揚明說。

“我自己去比較快。”步揚飛一踢馬刺,兩名衛兵跟他消失在樹林中。

哥哥走後,整片樹林彷彿都向步揚明包圍過來。雪下的更大,雖然一碰地面就會融化,但他周遭的岩石、樹根和枝幹都覆蓋一層薄薄的白。

隨後步揚明聽見樹葉沙沙作響,他立刻拉動韁繩,教落葉轉身,想看看是誰。

然而從林中走出的,卻是一群衣著破爛的陌生人。

兩名護衛見狀,把出了配劍,但尚未來的及上前問話,從林子裡兩支冷箭射來,護衛應聲倒地,然後,從林子裡又閃出兩個手執弓箭的人。

“你們好。”步揚明緊張地說。他只需一眼,便知這些人非官非民。

步揚明猛然驚覺自己衣著華麗,身上穿著嶄新的深灰色羊毛外套,外套縫了銀扣,絨毛邊的披風則用一個沉甸甸的銀環系在肩頭。他的皮靴和手套也滾了絨邊。

“你,就一個人?”陌生人中個子最大,滿臉風霜痕跡的光頭男子說,“可憐的小孩,在樹林裡迷了路。”

“我沒有迷路,”步揚明不喜歡這群陌生人盯著他瞧的模樣。加上兩個射箭的對方一共八個。“我哥哥剛走,我帶著更多的衛兵。”

“還有更多的衛兵,啊哈?”另一個面容憔悴,一臉灰鬍渣的人說,“小少爺,我倒問問你,他們要守衛什麼啊?守衛你披風上的銀環?”

步揚明不安地看著他。這人的衣服骯髒汙穢、破爛不堪,東一塊棕,西一塊藍,還有一塊暗綠補丁,其餘地方則通通褪成灰色,看的出原本是件黑斗篷。他突然發現,那個一臉鬍渣的人也穿著黑色破衣。

步揚明突然想起秦雪鷹,和這些人衣著相似,若是如此的話,這些人是流放處的逃犯。

世界上最危險的人莫過於此。他想起父親曾經的告誡,流放處的逃犯自知被捕只有死路一條,於是惡從膽邊生,再傷天害理的勾當也乾的出來。

“小孩,把別針拿過來。”大漢伸出手。

“還有你的馬,”另一個矮子說,他生了一張扁扁的寬臉和一頭糟亂的黃頭髮。“快給我下馬。”一把鋸齒狀的匕首從他袖子裡閃進手中。

“可是,”步揚明脫口而出,“我沒辦法下來。”

步揚明剛想到調轉馬頭逃走,大漢便一把抓住韁繩,“小少爺,你當然有辦法下來……”他突然閉了嘴,發現步揚明被綁在馬鞍上。

“你殘廢了還是怎麼了?”矮子問。

步揚明怒道:“我是北冥城步揚家族的人,你最好放開我的馬,否則我教你們統統沒命。”

一臉灰鬍渣的男人哈哈大笑。“我看這小子肯定是步揚家族的人,只有步揚家族的人才這麼笨,該求饒時還嘴硬。”

“把他的小小鳥割下來塞他嘴裡,”矮子提議,“這樣他肯定閉嘴。”

他們向步揚明圍了上來,步揚明閉了眼。

林間傳來怒喝,“立刻放下武器,我保證讓你們死的乾脆。”步揚飛喊到。

步揚明懷著最後一絲希望抬頭,哥哥果真在那裡,他騎在馬上,手握長劍。麋鹿血淋淋的屍體被扔在一旁。

“小子,我們人多,別傻了。”高個子的傢伙平舉長槍。“趕快下馬,把劍扔了。我們會謝謝你的馬和鹿肉,然後放你和你弟弟走。”

步揚飛吹聲口哨。眾人聽見腳步輕踩溼葉的聲響。

矮樹從低垂的枝丫灑下覆蓋的雪,向兩旁分開,北風和明天自一片綠色中穿出。

明天望著自己的主人,發出低吼。

兩隻狼站在輕飄的細雪裡,它們懷著憔悴而駭人的神態,北風口鼻沾滿剛才撲殺獵物的鮮血。

“兩隻狗而已,”光頭男子輕蔑地說,“我倒是知道,雪夜裡沒什麼比狼皮斗篷更保暖的了。”他猛地做出手勢,“上!”

步揚飛打馬揮舞長劍而來。

衣衫襤褸的敵人為了過去。

有人拿著斧頭,沒頭沒腦地大叫著衝上去,被步揚飛長劍刺中面門,發出令人作嘔的脆裂聲,隨後鮮血四濺。

一臉鬍渣的人一隻手尚扯著韁繩,短短几秒,只見北風一躍而起將他撲倒。他撲通一聲跌進附近的河水裡,吶喊著,瘋狂地揮舞短刀,頭部被水淹沒。雪狼跳上去繼續攻擊,兩者消失在水裡,轉眼只見,白色的河水轉為殷紅。

步揚飛正和那個手持長槍的打得不可開交。他的長槍活像條鋼頭毒蛇,閃電般朝哥哥胸口招呼,一次、兩次、步揚飛用長劍擋開每一記攻勢,趁著這傢伙一箇中心不穩,快如疾風,步揚飛騎馬重逢,將他的腦袋踩於馬蹄之下。

幾尺外,明天向前疾跳,撲咬矮子,結果後背反捱了一記短刀。明天咆哮著後退,再度衝刺。這回它的利齒緊緊咬住矮子的小腿。矮子雙手持刀,死命向下扎去,明天迅速抽身撤退,矮子扎到了自己,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明天再度鋪上,撕咬他的肚腹……

有個機靈傢伙想要逃離這場屠殺,被另兩個衛兵趕上,收起劍落,人頭滾出老遠,身體猶自向前跑出兩步,噴出一道老高的血,轟然倒地。

雪狼殺死對手後,快速奔向下一個,聲聲慘叫,哀嚎傳遍山林。

此時只剩一個高大的壯漢。他快步衝向步揚明,割開捆綁他的皮帶,抓住臂膀用力一扯,步揚明便從馬背摔了下來。

他癱倒在地,雙腿糾纏成一團,被身體壓住,一隻腳還滑進水路,卻絲毫感覺不到水的冰冷。

但能感覺到壯漢按在他喉嚨的匕首。“退後,”壯漢警告道,“不然我會捅穿他的喉嚨。”

步揚飛勒住馬,急劇地喘氣,持劍的手垂了下來。北風和明天回到他身邊。

步揚明只覺得刀鋒貼近脖子,血順著滴下來。壯漢的臭味充斥鼻孔,那是一種恐懼的氣息。

“喂,”他朝步揚飛喊,“你是誰?”

“我是步揚飛,北冥城的繼承人。”

“這是你弟弟?”

“對。”

“如果你要他活命,就照我的話辦。下馬!”

步揚飛遲疑片刻,接著刻意緩慢下馬,持劍站立。

“現在把狼宰了。”

步揚飛沒動。

“快殺,不然你弟弟就沒命了。”

“不要!”步揚明尖叫。就算步揚飛照辦,等雪狼一死,壯漢也不會放過他,還會繼續要挾。

壯漢用另一隻手抓住步揚明的頭髮,使勁狠狠一扭,知道步揚明痛苦地發不出聲來。“小殘廢,你給我閉嘴,聽見沒有?”他更用力地擰。“你聽到沒有?”

“嗖”的一聲,從背後的樹林裡傳來。壯漢再也發不出聲音,只見他大張的口中穿出一支利箭,貫穿了他的整個腦袋。

步揚明喉頭的匕首松落,壯漢晃了晃,面朝下倒在溪水裡。

箭來自不遠處的一個年輕人,他騎在馬上,靜靜地看著這邊。

蘇北河師傅的騾子趕來,被眼前的屠殺景象震驚了。明天跑過去繼續享受一個傢伙溫熱的屍體,兩個衛兵跑動樹叢邊嘔吐。

“你受傷了沒?”蘇北河師傅走到步揚明身邊問。

“除了破點皮,應該沒有,”步揚明說,“我的腿沒有知覺,我不知道傷了沒?”

北冥城的智囊彎腰檢視他的傷口,步揚明別過頭去,看那個射箭的年輕人。

步揚飛看了看弟弟的傷,快步走向那個射箭的年輕人表示感謝。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蘇北河師傅問。

“我是來北冥城投親,沒想到人已經不在了,”那個年輕人回話,“無事來看看雪景,沒想到聽到這邊的打鬥聲。”

“無論如何,感謝你救了我的弟弟。”步揚飛說,“我們步揚家族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報你,你可以隨便開口。”

步揚明看了看倒地的壯漢,那傢伙帶著頭盔,而那支箭,穿破了頭盔,又穿破了頭骨。

“或許你可以留下來。”步揚明說,衛兵們正幫著把他重新固定在馬鞍上。“你若無親可投,可以投我步揚家。”

蘇北河師傅和步揚飛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看向那個年輕人。

“這個嘛,倒是可以考慮。”年輕人說。

在一同返回北冥城的路上,步揚明問,“我的恩人,你叫什麼名字?”

“我見鵬萬里。”他回答道。<!--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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