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天兒特別長,宮無眠迷迷糊糊睡了一小覺,睜開眼太陽竟然還未落山,大夫人身邊的梅沁來告知,晚飯要去老夫人那裡吃團圓飯。
宮無眠知道所謂的團圓飯不過就是做做樣子,一家人面和心不和。
宮無眠仰著一張人畜無害的小臉應下,又稍稍畫了個淡雅的妝容,倒是小虞氏面上藏不住事,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阿孃,您這個樣子,莫不是要去見豺狼虎豹。”宮無眠嘴邊的笑意越來越濃,甚至還與阿孃開起了玩笑。
小虞氏看著她,心下忽然就安穩不少,還順便幫著理了理衣裙。
稍後,母女二人便點了兩個丫鬟,走向老夫人的院子。
途徑松園。
宮無眠淡定的走過,心裡卻一陣百感交集。
等等,再等等,再過幾日便又能看到大哥了。
老夫人住在宅子西邊的大院子,名曰信安堂,整體雍容典雅,無不彰顯著在信國公府的尊貴地位。
宮無眠與小虞氏趕到的時候,花廳裡一派祥和的氣氛。
老夫人抿嘴輕笑,宮瑾之在老夫人身邊端坐著,卻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旁邊是嫡二公子宮無涯,與宮無雙是一母同胞,性子活潑,一身風塵僕僕,想來是剛回府,正講著自己在外面遇到的趣事。
本應是大夫人的位置空著,虞容音還未到。
宮無雙一襲白色長裙,臉上盡是歲月靜好,此刻安安靜靜的聽著哥哥講趣事,滿眼崇拜,時不時也隨著老夫人掩嘴輕笑,好一副溫婉賢淑的樣子。
黎姨娘一臉不甘心,許是還未從之前的事情裡走出來,倒是她身邊坐著的宮無暇歡快的扒著一顆葡萄。
衛姨娘不時地四下張望,所以第一時間看到了走過來的小虞氏母女,卻沒有聲張,只是點了點頭,坐在她旁邊的宮無憂低著頭,一雙手侷促的絞著。
蘇姨娘時刻盯著老夫人的茶杯,老夫人喝一口,她便親自斟滿,一邊的宮無恙拿著扇子時不時的扇風,又總是有意無意的朝宮無雙扇兩下,兩個人默契的相視一笑。
許久未露面的白姨娘竟也來了,雙手抱著肚子,眼睛時不時的朝宮謹之看。
這白姨娘她前世接觸的不多,後來死於血崩,大人孩子都未保住,一個活不久的姨娘而已,她不會放在心上。
白姨娘的邊上是兩個空位,想來是留給她與阿孃的。
如此一看,所所有人都安排了,卻唯獨少了那個一心為他謀劃的大哥——宮無殤。
母女二人一進屋子,眾人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宮無雙立時起身,臉上擠著笑:“姨娘,妹妹,快過來坐,都在等你們了。”
雖是一副等待的樣子,話裡話外卻是提醒眾人她們來的晚了,如此明顯,可前世,她卻將這幅面孔看成親人。
宮無眠看著空著的位置,十分乖巧的回話:“大夫人還未來,眠兒不敢造次。”
果然,宮無雙的笑意僵在臉上,隨即就是委屈的模樣,宮無涯掃了一眼宮無眠,伸手將妹妹拉回椅子上。
小虞氏欠身行禮:“妾身給老夫人請安。”
宮無眠緊隨其後:“眠兒給祖母請安。”
老夫人似乎心情不錯,點點頭:“好好,都快坐下吧。”
扒著葡萄的宮無暇本著溜鬚拍馬的意思,頂著一張誇張的笑臉:“暇兒已經好久沒有吃團圓飯了,謝謝祖母。”
宮無眠與小虞氏各自落座,聽聞此話,不鹹不淡的道:“長兄在外歸期未定,不知三妹吃的是什麼團圓飯。”
宮無暇忽的站起身子,手指一下子戳進了葡萄肉裡,扒了半天的葡萄皮算是白扒了,氣的歪著腦袋,又一時想不起罵人的字眼,只好怒目圓瞪,恨不得將宮無眠身上瞪出個窟窿。
刺眼的銀髮釵一擺一擺。
這髮釵……宮無眠蹙眉,總覺得似曾相識。
小虞氏在桌子下面,拉了拉宮無眠的衣裙,示意她不要說了,以免惹了老夫人不高興。
坐在一旁的白姨娘自然看到了小虞氏的動作,眼眸一動:“大公子與楊總管去外地採辦,說起來也有些日子了,一直未給家裡來個信,想必應是快回來了。”
“大哥奉旨外出採辦,一言一行代表的是父親,是信國公府,他又是家中長子,承著父親的厚望,歸來之日,長的也必是我們信國公府的顏面。”宮無眠緩了神色,只一聽便聽出了白姨娘想挑撥大哥與父親的關係,孩子還未出生,竟想著坐山觀虎鬥了,如此看來她要重新認識這個白姨娘了。
白姨娘訕訕閉嘴,怎麼也沒想到,先前還一副為了長兄與妹妹拔刀相向的姿態,一轉眼就變成了大義凜然,切換至快讓人措手不及,看來大家說二小姐這清心庵一遭變化之大委實不虛,摸著自己的肚子不在言語。
宮謹之適時開口:“好了,不過就是一頓家常飯,日後有時間多來陪陪你們的祖母,便是替為父盡孝了。”
絲毫未提宮無殤,讓人摸不清他的態度。
宮無暇應了聲又不甘心的坐下,一雙眼睛看著宮無眠,似淬了毒,陰惻惻道:“看來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樣啊,二姐不過出門十幾日,便有了這般際遇,我可是聽說二姐膽大妄為,攝政王都沒怪罪呢。”
宮無眠“不知三妹妹是聽何人所說?父親,眠兒覺得還是掐了源頭的好,都說禍從口出,府裡多了長舌婦,日後指不定會惹什麼禍事,殃及府邸,大哥孤身在外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黎姨娘原本悠哉喝茶,立時嗆了一口:“咳咳,重要的是……老夫人您瞧瞧這二小姐如今沒了貼身丫鬟,面上憔悴了不少,如今又回了蘭苑,想必也是心急沒個得心應手的丫鬟,如此這般惹人生憐,您不心疼嗎?”
一番話讓老夫人想起了祠堂的一幕,看來那時這丫頭便已經知道了小蓮的假意,面上一鬆:“你不說我也是要給二丫頭的,紅染,梅英。”
兩個丫鬟走了出來。
“你們二人日後便去伺候二小姐。”
這兩個丫鬟宮無眠認得,紅染是老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梅英是大夫人身邊的二等丫鬟,這是一人安了一個眼線啊,按理來說,從老夫人與大夫人屋子裡出來的二等丫鬟,到了她屋子,自然要升一等,可宮無眠卻要留著一等丫鬟的位置,因為她的心裡有更合適的人選。
宮無眠裝著不懂:“祖母,她們兩個以前是?”
老夫人解釋道:“紅染與梅青都是二等丫鬟,平日裡眼力價極為上的去。”
宮無眠一副明白了的樣子道:“既然祖母這般說了,眠兒自是不敢反駁,日後她們便是蘭苑的二等丫鬟,眠兒謝過祖母,大夫人賞賜。”
老夫人一怔,原來她問的是這二人日後給個什麼等級啊,不過是兩個丫鬟,也就隨她去了,也就沒在言語。
這時候室內響起了一道柔柔弱弱的聲音,宮無雙道:“雙兒記得祖母是要贈給二妹妹一把好刀的,孫女可是幫二妹妹記著呢。”
“怎麼會忘呢”老夫人一聽說到刀,臉上止不住的喜悅,從袖子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刀,眼睛一瞬間微紅:“這把刀是你們祖父十分喜愛的。”
宮無眠從椅子上起身,在老夫人身前跪下,雙手過頭:“眠兒謝過祖母。”
老夫人點點頭,經過祠堂的一幕,她對宮無眠這個孫女倒是多了幾分和善。
“祖母放心,既是祖父的刀,眠兒定時刻不離身,刀在人在。”接過刀的宮無眠站起身。
正在這時,雍容華貴的大夫人虞容音從外面走了進來:“妾身先將藥喝下,這才來晚了,請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剛要說話,眼睛及過宮無眠,下一瞬面色卻突變。
只見宮無眠唰的一下拔出了刀子,刀身泛著寒光,刀鋒更似惡魔,等待著吞噬鮮血。
“大夫人。”她薄唇輕啟,一雙冷眸直視虞容音,前世的一幕幕再度襲來。
三個字從她的嘴裡吐出來,沒有一絲溫度,更似很冰刺骨。
眾人一愣,齊齊看向大夫人,又轉頭看向宮無眠,不知道這一聲叫的是什麼意思。
“唰!”就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宮無眠的腳一動,手拿著刀子不假思索的衝了出去,飛快的向虞容音刺過去。
刀子不偏不倚,正朝著虞容音的心臟,眾人臉色陡然變色。
宮瑾之一拍桌子站起來,一臉怒氣:“住手!”
“眠兒!”小虞氏猛地站起來,臉色頓時沒了血色,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啊!”眾人紛紛驚叫著迅速起身,毫不猶豫的遠離是非之地。
“母親!”宮無雙與宮無涯齊聲,宮無雙嚇得一時間已淚流滿面,宮無涯則是衝了出去:“找死!”
卻只來得及碰了一下宮無眠的裙邊。
離虞容音近了,更近了!宮無眠握著刀子的手一緊,瞳孔驟然一縮。
“啊!”虞容音沒想到宮無眠突然要刺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