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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小寒一菜刀下去,直接將青竹劈柴般從正中間砍成兩段。
何惜柔咬牙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風小韓認真的說道:“明天比武沒有劍,我打算自己做一把竹劍。”
“所以你就劈了這株紫竹?”
何惜柔面露怒容,說道:“用這麼珍貴的竹子?”
風小寒說道:“這竹子比其它的要來的結實些,拿來做竹劍再好不過。”
他的表情無比真誠,語氣誠懇,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毀了個寶貝。
何惜柔的表情變得很精彩,這一刻她的心中滿是悲涼,如同深秋楓落長林,眼神深處都透漏著某種深沉的意味。
只見她眼底的那抹意味越來越深重,甚至隱隱可見一抹寒光,就像是杯中的水正在逐漸增加,眼看著就要溢位來了。
但旋即她眼中的所有情緒盡數消失,杯子裡的水瞬間蒸發乾淨,只餘下一片空明,或者說寂滅。
風小寒雖然察覺到了她眼中的異樣,卻並不知曉那意味著什麼,於是說道:“你的臉色怎麼這麼……”
話剛出口,他便想起之前石階上的事情,於是將後面的“難看”二字生生嚥了回去。
他連忙改口說道:“呃……怎麼這麼奇怪?”
何惜柔沉吟片刻,靜靜的說道:“我現在很生氣,因為你砍了我的竹子。”
風小寒奇怪的問道:“不就是一根竹子麼,明天我去別的地方給你移幾株過來,賠給你便是。”
何惜柔聞言眉頭一挑,險些罵出聲來。
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緒,她指著園中那幾株紫竹問道:“你知道那是什麼麼?”
風小寒看著那些晶瑩如玉般的紫色竹葉輕輕搖曳,點點頭,說道:“這是不可多得的寶貝,每日暮時還能吐出靈氣,就算在蠻荒域中都是極為少見的。”
何惜柔從小在山上修行,可以說是嬌生慣養,縱然心境圓融但畢竟也只是個少女,辛辛苦苦培育的青竹被他劈材似的砍碎,心中怎能不悲痛?
她的心中已經壓抑了太多的情緒,這些日子裡的憤怒,無奈,心痛,微嘲,無助等等情緒全部疊加在一起,超過她這個年紀的少女所能承受的極致後……
非但沒有爆發粗來,反而物極必反,盡數歸於虛無。
竟有些枯井無波的意思。
只是這份平靜未免有些可怕。
“我這些年來每日清晨採集甘露,月積一瓶,在行坐功化靈之法提煉成靈水,每到月初便會用這瓶靈水澆灌門口的這幾根青竹。”
何惜柔靜靜的看著他,淡淡的說道:“接連五載,未曾斷過。眼看著就要變成紫竹,到時能通山間靈秀之氣,助我修行。你今天拿來制劍的這顆青竹,便是其中長勢最好的,按我的推測只需再有三個寒暑之功便能徹底變成紫竹。”
她盯著他的眼睛,眼中似乎有著某種魔力,竟讓風小寒挪不開目光,只能與她對視。
何惜柔說道:“你明白你究竟做了什麼了麼?”
他想了想,認真的問道:“我是不是又闖禍了?”
何惜柔面無表情的反問道:“你還知道加上一個‘又’字?”
“呃……”
風小寒拎著菜刀,撓了撓頭,問道:“那我該怎麼補償你?”
他的懷中還有一個錦帶,是那天陳楓給他,叫他去買幾件乾淨衣服的錢,現在還剩下不少,這就是他最值錢的東西了。
不知道全都給她,能不能賠的起?
何惜柔沒有說話,依然淡淡的看著他,如同在看著空氣一樣,眼中沒有任何神情流露,反而讓風小寒不知該怎麼迴應這種眼神。
此時晚風吹過,已經帶有些秋季的涼意,讓風小寒這位經常赤身埋伏於雪中的少年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賠不起的,就算賣了你全身的家當也賠不起。如果你真的過意不去,那就儘快成長起來,我說的不是自身修為,而是身為人的修養,這對大家都好。”
何惜柔認真的說道:“今天你砍了我心愛的青竹,但我不會把你怎麼樣,因為我是你的師姐,不可能不迴護於你。但你要知道,你早晚要下山遊歷,不可能在紫竹院裡呆一輩子,如果因為你的魯莽頂撞了某些人物,比如砍了他們心愛的青竹,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風小寒愣了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何惜柔嘆了口氣,說道:“跟你打個比喻,要是有一個不懂妖獸之道的普通人在蠻荒域中求生,你覺得他能活多久?”
風小寒想了想,肯定的說道:“運氣好的話,最多半個時辰。”
不通妖獸之道的人,哪怕是陳楓那樣的高手也只會在一波又一波的妖獸浪潮下被撕成碎片。
何惜柔顯然沒想到居然會這麼短,而且看他的表情不像在撒謊,但卻不會改變她的本意,於是繼續說道:“那麼你認為一個不懂人間倫理的妖獸,在人類世界又能活多久?”
“我說過我正在學習。”
“但在我看來進度是十分緩慢的,還遠遠不夠。不然你今天就不會直接砍我的竹子,而是會先來問我,再去選竹。你那天晚上就很無禮,今天回來時也很失禮,紫竹院是我的地方,你砍了我的竹子做劍更是沒有道理。”
何惜柔搖搖頭,說道:“人生在世,最難的便是做人二字。就算是我,樓聽雨,梁師兄,劉師姐,甚至是師傅乃至師叔祖都不敢妄言“人”之一字做的很完美。”
風小寒聽後頗覺有理,顛了顛手上的菜刀,問道:“所以?”
何惜柔看了地上已經斷成兩半的竹子,說道:“這次就放過你,下不為例。”
何惜柔回到屋內,關門前想起件事情,說道:“你似乎從未叫過我師姐,這也是不禮貌的。”
“你入門比我早,我也承認你確實某些地方比我強,比如修養和心性之類。但生死相搏你打不過我,所以我不承認你師姐的位置。”
風小寒看著她,說道:“這是原則,不是禮貌。”
何惜柔神秘一笑,沒有接話,關上門後褪去衣衫,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許久。
然後她將臉深深的埋在被子裡,發出極為沉悶的喊叫聲,小手和玉足恨恨的踢打幾下杯子,便沉沉的睡去了。
風小寒想著她說的話,本來覺得挺有道理,仔細一回味卻發現腦子裡一團漿糊,她是怎麼把話題從自己砍了她的竹子引到自己在人類世界裡活不下去這件事上的?
他用手掌量了三尺的長度,然後手起刀落,斬下一截,用菜刀仔細的削成劍的形狀。
竹劍大功告成。
這一根竹子,足夠做很多把竹劍了。<!--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