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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人類的力量，更不是鬼或是其他諸類，而是，猶如神明壓境，逼得萬物為芻狗。

方明的膝蓋一軟，才隱約明白，師父的陽元並非是主動封定在那裡的，而是被迫的。

“你們殺了我有什麼用，你們的仇還是報不了，你們的輪迴依舊入不了，你們也只能看著你們的家人死，你們的城市毀滅，你們所存在的一切毫無意義，就算是你們不在意這些，你們的父母，孩子，親人，都不要了嗎？他們還在家裡面等你們，他們甚至不知道你們死亡的訊息，一日一日的盼著，如果你們有父母，可以看著他們一日日白髮，如果你們有孩子，可以看到他們一天天成長，而他們的生命中，沒有你們，這樣，你們也甘願嗎？”

“啊……”一陣破天的泣喉衝破方明的耳膜，鑽入他的骨髓血脈，令他精神大崩，三魂七魄再次分離，還未復原的身子再次遭受重擊，令他連眼前的物都看不清，嘴角里面吐出血，看著師父從自己拜他那一天，就贈給自己的桃木劍，八卦盤。

那樣簡簡單單的東西，此刻，卻如命一般讓他感覺溫暖。

原本嗤之以鼻的陰陽界最尋常之物，想不到竟成了自己的最後留戀。

“就算是這樣，你又能做什麼？”忽然，一道聲音問。

周圍的威壓一點都沒有舒緩，可方明得到緩和的機會，自然不肯放過，努力咬著牙關，說：“我可以鎖他的命。”

“好。”沒有任何猶豫，那道聲音說。

驟然，方明的身子瞬時放鬆，原本的難受窒息之感詫然消失，就像從未出現過，而眼前，依舊是黑森森一片，不過仔細看，卻已經能夠隱約看見面前的一些影子，鬼影。

他們朝著方明走來，有些缺胳膊少腿，有的臉劈成兩半掛在肩上，有的頭髮披在面前，有的身子上下兩分。

而這些影子不是一個兩個，十個八個，而是一圈一圈，一群一群，就像無數個巨大的圓朝他聚攏，而每一個都帶著無盡的怨和泣和悲和淚。

讓方明不由自主的想往後退，可轉回身去，他所退的地方也都是同樣的鬼群。

“他竟……”

方明震撼之極，之前聽師父言稱，那個開發商害死了三十六人，無人知曉的時候，方明還覺得恐怖，可眼前看到的這些，何止是三十六，三百六。

方明渾身打顫，而那道聲音也再次響了起來，說：“怕嗎？怕就和我們一起吧。”

方明連連搖頭：“不是怕，我只是，如果可以，我會讓他付出代價。”

那道聲音停頓了好久，連同往圈內繼續走的鬼影，也停下了腳步，都默默的注視著他。

這種情況，按照常人來說，應該叫萬眾矚目，可方明卻一點都感覺不到自己被重視，而是被濃濃的感傷包圍，那些眼睛裡充滿著的是什麼，他連想都不敢想。

“那就在這裡，要了他的命吧。”終於，那道聲音說。

方明一驚：“這裡？”

那道聲音笑笑：“難道，你還想回去？”未等方明回答，他已又道：“你們這些道士，不都是會些隔空取物，異地奪命的嗎？”

隔空取物，異地奪命，這些都是最基本的道法。

但若想從那個開發商那裡奪命，恐怕要費上很多周章，畢竟他能弄出這麼大的陣仗，身邊的高人必定不少，何況還有師父所築的定元符陣，那才是大問題。

但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看他們這些鬼的架勢，和那道聲音的語氣，恐怕是方明不將那個開發商的命取來，是絕對不罷休的了。

這，是方明的機會。

可回頭想想，又怎不是他們的一次機會呢。

一次機會，只有一次。

萬不可失敗。

方明蹲下身來，將地上剛才掉落的那些桃木劍，羅盤之物一一撿起，以紅線先在身周圍圍成一個圈，說：“我並不是要用這東西阻攔你們殺我，再說，估計也阻止不了。”方明深深舒了一口氣，嘆道，“我只是，想在接下來的布法中，儘量不傷害你們。”

方明說完，也不管他們是不是理解，雙手就已經合十，唸了一段咒，咬破指尖和舌尖，十根手指的指尖血和一滴舌尖血揉於掌心，隱進裡面的本命陽元，再取了一把桃木匕首，一匕首刺進自己的胸口，一滴心頭血滴出，用手掌按住，手掌心中的本命陽元已經形成一道光，漸漸放大，之後擴充，在方明的頭頂上，形成一道金光的人像。

“三清祖師，五方神魔，今有所求，萬請相幫，以陽歸陰，以命換魂，急。”

方明手指猛指前方，手心中的血再次滴落往下，正落在他面前鋪著的一張鬼蜮圖上。

鬼蜮圖見血，只見一隻蜮蟲盤旋而走，在地圖上蜿蜒的爬行，而頭頂上的金光人像也隨著它爬行的路線，瞬間飛入空中，轉瞬在幾十裡外的上空，驟然下落。

“這是比泰降裡面的人頭降更厲害的異地奪命法，喚-鬼像，一旦被它投注，屍魂永焚，不入地獄，灰飛煙滅。”

方明雙眼緊閉，口唇嘴角吐血。

此法傷及本原，恐怕陽元補不了，還會喪掉一半的壽命，這還不算，恐怕，自己陽間路會走得更難。

但他還是緩緩的仰頭，說：“你們還是先回去一會兒吧，等一下，他的陣法引來，會不堪設想。”

方明緩聲提醒，可以感覺他的氣息虛弱，漸漸又支撐不住之勢，似有千軍萬馬和他抗衡，然後猛地又吐出一口血來，令周圍的鬼群都是忙得往後退了一刻。

連那道聲音都有些動容，待了一會兒，說：“謝了。”然後靜寂無音。

好一陣了，才猛地又說了一句：“我們會報答的。”

方明笑笑，但忽然撕心裂肺的鑽痛襲來，他直覺大地震顫，天空劈雷，不過轉瞬，他就已在地獄走了數百遭一般，狠狠的栽倒在地面。

但待他醒來，卻發現自己依舊在剛才的地面上，而周圍的鬼影不見，就連那邊的別墅群裡面的奢華燈光，也璀璨的照來。

方明捂著自己的胸口，胸口上的血跡已不在，十指上也是安然無恙，連在一邊停著的車也完好無損，裡面的司機還在那裡招手怒氣衝衝的喊：“喂，還走不走啊，你說的地兒還沒到呢，趕緊的啊，不坐我可不退錢。”

一切都太過詭異，也太過美好，讓方明不由恭敬的站在那裡，對著每一個方位深深的鞠了一個躬。

不但是對自己，也是對他們的感激。

就像剛才方明自己所說的，這不但是給自己的一個機會，也是給他們一個機會，如今他們得償所願，雖然不知道去了哪裡，但想必已經達成他們所想要的結果了，然後他們將這一份福報和恩情，都送給了方明，非但讓他做了那麼大的陣法之後毫無損傷，甚至連之前失卻的陽元，也都感覺回了了。

一時神清氣爽，和司機打著招呼，上了車子。

那司機還有些詭異的看了看他，感覺自己是不是拉了一個神經病。

一個身著這麼樸素的人，忽然想來富豪區，然後突然在中間的荒地裡面下車，之後還在那裡傻愣愣站了半天，跟那些荒地裡面瞎拜。

這若不是瘋子，恐怕……

司機一想到另外一個可能，也不由的感覺到一陣寒，開著車時候臉色講了好幾僵。

方明看他那樣，呵笑了一下，遞給他一張名片：“兄弟，捉鬼除妖，需要嗎？”<!--over-->